“哎唷!”
两人在地上滚了个轱辘,齐齐发出惊叫,陈莲更是顺势头一碰,猛力朝那只被农妇紧捧在怀里、满是汤水儿稀面条儿的豁口汤碗上碰了过去!
“咚”的一声。
她额头正正被那尖利的豁口刮到,一层油皮儿破开,直往外冒着血珠子,还顶了一头汤水面条!
那农妇一碗饭就这么洒了,又被这么一下狠撞,原还想惨叫几声讹点银子,可一见到陈莲竟是撞到自己碗口撞得头上出血,心里害怕反被讹了,当即吓得一脚蹬开还趴在自己身上的人,拾起滚到地上的破碗,撒腿就跑的无影无踪!
陈莲千算万算,怎么也没算到还有这一脚!
胸口被农妇一下狠狠踢中,她痛得一声闷哼,喉头又是一阵甜腥冒出,嘴一张,就是一口血呕出!
她吓得不轻,这戏是不是演过了?
可这机会不抓岂不是傻子?
陈莲揉着胸口,抹了把嘴角鲜血,一手高高抬了起来,那是一只沾满了泥泞、指甲破掉、被渗出的血染红的手,颤颤悠悠地指向郑氏:“下地干活儿,下地干活儿,我一辈子头一次下地,给你们江家干活儿,就干出个这么结果来?我这是倒得什么血霉?”
言下之意,她这都是给郑氏干活才遭的罪!
“我的命好苦啊!嫁的男人不中用,好不容易和离了,阿娘却被无情的宗亲赶出了家!带着可怜的阿娘投奔唯一的妹妹,又被妹妹污蔑陷害!自己烧糊涂了不记得吃过药,张口就胡说八道说我跟阿娘倒了她的药!”
“阿娘十月怀胎,一把屎一把尿,含辛茹苦地拉扯她长大嫁人!一转眼,她就成了一个没有良心的白眼狼啊!”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哪个不长眼的将我绊倒?我这头疼啊!我这心口也疼啊!是谁踹的我?你给我站出来!别做了不敢承认!”
她蹬着脚,摆着手,锤着地,眼泪鼻涕横流,哭得是一脸难心,力求将自己那惨状让人看得清楚。
然而这已经天黑,即使有着清亮的月光在头顶,也不足以看到那破皮那血色,只大约看到她一头乱糟糟的还挂着面条儿,坐在地上撒泼的样子。
原本还热闹的人群,霎时间哄散开来,谁也不愿意往前凑过去。
这万一指着冤枉撞了她、踢了她,那岂不是要赔银子?
此时,郑氏冷眸看着在地上作妖的陈莲。
江小妹气得咬着牙虎着脸:“你哭个什么劲儿的?谁家干活不受罪的?种地就是忙中带喜,你在这大街头的哭丧,是怕我们今年收成太好?合着你没地,就能这么咒别人家了?”
她说话直而难听。
陈莲顺势哭得更惨痛了:“我不是……我没有……小妹,你就这么不喜欢我?我跟阿娘刚来江家时,也是带了不少银子的……可现在……唉呀,我这命苦啊!命苦啊!”
要么说陈莲厉害呢?
她说这一番话,似是而非的,听得村民们那看着郑氏的眼神,立即就不一样了。
小声的议论在边角响起:“带了银子来江家?难道其实是这个杨氏母女将银子都给了郑氏,才得以在江家住下的?”
“那要不是的话,她怎么会这样说?”
“啧啧,还以为是陈容跟郑氏心善,没想到原来是拿了银子,那得多少银子啊?看来,这是现在杨氏母女没钱了,才逼着人家下地的!本来嘛,来做客的,哪能这样赶着下地的?”
江小妹在一边听得快要气死了。
别说银子了,他们家,何时接过杨氏母女一文钱了吗?这个陈莲可真不是个东西!她嫂子家里怎么会有这样的亲戚?要早知道嫂子的娘家人是这样的,她当初说什么也不让娘花银子买了嫂子进门!
她急得上火,江高树也是听得直皱眉,可两人一看郑氏,还稳稳当当的站在那儿,一句话都不说。
陈莲低着头,捂着脸,一副哭得依旧惨痛的模样,心里却是笑开了花!
哈哈!
早就该这样说的!
让大家都误会,看以后江家还怎么支使她干活!
片刻之后,等陈莲渐渐没了哭声,郑氏才是终于看着陈莲开口:“你哭够了?既然你说到带了银子了,那以后我们江家也不用招待你和你娘两位贵客了,带上你们的银子走人!你这么会来事儿的贵客,我们江家庙小,可是容不下的!”
说完,她看也不看陈莲一眼,扭头就走!
江小妹和江高树高兴的对视一眼,快步跟上了。
那头黄牛也一并从陈莲跟旁走过,尾巴一甩,甩了她一脸呛鼻的牛粪味!
完全没有料想到的结果,让她一张脸黑沉下来!
陈莲一张口,喊住前面几人:“站住!郑氏婆婆,你就算是要赶人,今天我这一手伤,一头伤的,你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怎么也得给我请个大夫才算得上是两家亲戚吧?我阿妹嫁到你们家,你们就是这样对待亲家亲戚的?”
听到这话,前头郑氏三人停下。
江小妹掐起腰,张口就要反驳骂回去,可郑氏一抬手阻止了她,上前一步,一口唾沫吐在手心里,“啪”的一下就是贴在陈莲额头伤口!
陈莲登时愣住了!
郑氏则笑眯眯的一张和蔼可亲的脸:“不就是破了一层油皮儿吗?用得着请大夫?成大夫年纪大了,这样小伤小痛的,哪能让他老人家再跑一趟?这臭腥唾沫可是治破皮儿的偏方!一治一个准儿的!”
说着,她松开手,那唾沫黏在伤口,果然是一滴血珠子都不见了!
郑氏一把拉住陈莲的肩头,生生将她从地上提起来!
她年轻时候可是练家子,娘家是开镖局的,从小就跟着练功夫,即使如今年纪大了,也依旧有的是力气!
提一个陈莲,简直就跟提小鸡一样轻轻松松:“来来,宛葶,树,你俩看看,是不是已经止血了?大家伙的都看看!”
江宛葶跟江高树高兴的凑过去一瞅,忙地点头。
“嗯嗯!都治好了!”
“我阿娘年轻时候可是走江湖的!对治这种外伤最有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