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满川摇摇头，继续道，“然后有一天，绿柳就偷偷把俺叫到了河边儿，当着俺的面儿，将脸上的胎记擦了个干净……”

苏钰张大了嘴巴，“啊？是假的？绿柳一定长的很漂亮对不对？”

“对！她长的很美，美的吓了俺一跳，本来俺就知道自个儿身子骨弱，算命先生说过，俺活不过二十，如若是这样，谁当了俺的媳妇儿，都有可能年纪轻轻就守寡，俺咋能同意呢，更何况，她原来那么美，俺就更不能耽误她！”

苏钰心中一叹，感情中太多主观的想当然，最终都会让两个人抱憾终身。

“绿柳求俺娶她，俺心里却不想耽误她，绿柳回到家告诉了她的爹娘，说俺和她已经成了夫妻……”

说到这儿，秋满川忽然脸上一红，觉得和一个小丫头说这些，不应启齿。

可心里却又不吐不快，这件事压在他心里太久了，每每想起，都还觉得喘不过气。

说到此处，秋满川脸色又白了几分。

苏钰看到秋满川的变化，心下一沉。

“四叔，你还好吧？咱们不说这个了。”苏钰怕他的病又反复。

秋满川苍白的脸上扯出一丝笑纹，对着苏钰摆了摆手。“没事小玉，这件事压在俺心里太久了，说出来也许是好事！”

苏钰阻止不了，秋满川已经继续说了起来。

“绿柳说，哪怕能跟俺在一起一天就守寡，她也无怨无悔，俺再没有拒绝的理由，小玉你知道吗，俺太自私了，俺根本不想拒绝了！

俺回家就说了，要和绿柳成亲，俺要让绿柳风风光光的嫁给俺，哪怕是绿柳家里要了五两银子的彩礼，俺也顶着压力管俺娘要了，本来一切皆大欢喜，可就在成亲的前一天……”

苏钰心都被提了起来，就知道万事没有那么完美，一定会有转折。

“绿柳风风火火的跑到了俺家，让俺救救她，俺这才知道，绿柳的娘是带着她嫁到玉泉村的，她的后爹一直惦记着她，那晚他后爹喝了，非要对她……她拼死跑了出来，当时俺气的恨不能杀人，提着锄头就去了绿柳家，当时俺就是一个念头，只有绿柳的后爹死了，绿柳的日子，俺们俩的日子才能消停。

俺去了，绿柳留在了秋家，呵呵，俺多傻，俺竟然把她一个人留下来了……”

说到这里，秋满川的声音开始哽咽。

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这汉子的眼底却盈满了泪水，是伤痛，是悔恨。

“俺把绿柳的后爹打了一顿，当天晚上就被送到了医馆，俺才往回走，谁知道回去，才是惨痛的开始，原来绿柳被她后爹下了药，下了药啊小玉，你知道那是啥药不？等俺到家的时候，绿柳就躺在炕上，一动不动的躺在炕上，脖子上一道子勒痕，红的啊，比血还红……”

秋满川的声音开始颤抖起来，伴着抽泣声。

苏钰有些惊慌，这会子如果秋满川又犯病了可怎么办。

“四叔，咱不说了，不说了成么？”

“绿柳死了……死了……她是上吊死的，俺就不信啊，俺就要去报官，俺以为是绿柳的后爹把他咋着了，她想不开，可是却被你奶奶拦住了。

原来……哈哈哈，原来……是秋田，秋田看着绿柳药劲犯了神志不清，就把绿柳给……俺到底是害了绿柳，俺以为俺是先走的那个，没想到先走的是她。”

“四叔……”苏钰不知道该如何宽慰。

这样的惨剧，是永远的伤痛。

“一家子人跪下来求俺，让俺饶了秋田，二哥跪下来给俺不知道磕了多少个头，你奶奶哭了三天，撅过去了几次，俺怂了，俺居然应了，也就是那时候，俺落下了毛病，只要一想起这些，俺的心就跟刀剜的一般……

绿柳没过门，自然是不能埋在秋家祖坟，绿柳家理亏也不敢追究啥，只当是闺女嫁出去了，压根儿不管这事，俺只能将她葬在山上，俺也跟着去了山上打石头，因为绿柳就埋在离采石场不远的地方，俺不想回这个家……不想……”

秋满川的情绪平静了些，苏钰的心才稍稍放了放。

“那您怎么又回来了，这样的家不呆也罢，天高任鸟飞，要是能找到一个可以自由呼吸的地方，干嘛不走？”

苏钰听了这样的故事，无法平静。

如此的社会制度下，人命如草芥，像四叔和绿柳这样的悲剧恐怕比比皆是。

原来，她因为自己是个孤儿，也自怨自艾过，也埋怨过命运的不公，可相比现今，前世的生活是多么的幸福。

回不去了，恐怕是回不去了。

“是啊，俺也想过，就这么一走了之吧，可是……”秋满川深深的看了一眼苏钰。

可是他曾经答应过一个人，要好好照顾小玉。

最终摇了摇头。

“不说了，刚刚跟你说这么多，心里倒是舒坦多了！”

秋满川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觉得有些话不必说，只要自己心里认定了，然后去做就好了。

苏钰点了点头，说出来就好，压在心头都是“毒”，也许说出来，四叔的心病也能跟着痊愈了。

虽然听了这些事，对秋满谷一家人愤恨非常，可如今也不是批判的时候。

只是苏钰心里更加的肯定了自己的猜想，秋满谷受伤，很有可能有猫儿腻。

“四叔，你怎么样，能走么？”

脸上的汗干了，脸色也恢复了不少。

“能，咱们走吧，别耽搁了送葡萄！”

“嗯，好！”

苏钰将秋满川搀扶起来，又把竹筒子打开，让他喝了些水。

跟老板打了个招呼，两个才又上了路。

秋满川将独轮车倒过来，将拉车绳捆在身上拉车，苏钰则在车后推着，怎么说也是两个人的力气，可以分担一些。

等到了风云渡时，两个人都累的不轻。

范江将银子给他们时，看到两个人如此疲惫忍不住问，“满川兄弟，咋看着你这脸色不咋好啊？”

秋满川摆了摆手笑道，“没事，可能是路上有些累了。歇歇就好！”

范江点头，可眼底却尽是担忧，“你这身子骨啊，可是得小心着些。”

“范大叔，近两日收葡萄也还顺利？”苏钰问道。

范江有些欲言又止，眼尖的苏钰也看出了他的表情有些不太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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