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他是不是顾南星的人，于今日之事都关系不大。

又见朱永贵吩咐了几句，师爷便点头，下了台子走出庙门。

谁也不知道师爷去做什么了，苏钰却猜出一二，八成是朱永贵吃不准，让师爷派人去叫朱二了。

毕竟，买官卖官这种事，也得是一条龙服务，一旦从自己手里卖出的官牵扯了人命官司，那后果不堪设想，一旦被咬出来，那不止是丢了乌纱帽的事儿，即便朱永贵有朱振高在朝中顶着，也终归是鞭长莫及，一步错，也许就是无可挽回的。

苏钰也瞧瞧跟到了门口。

戴着头巾，身材弱小的她走在人群里并不算起眼。

到了门口，果然听到师爷对一个捕快言道，“快马加鞭，去请二公子！”

“是！”捕快抱拳，转身便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苏钰勾唇，果然是这般。

抬头看了一眼门口那棵老树，眸光锐利深意。

只见垂吊在树枝上的黑纱一闪不见，苏钰这才转身，又从人群后走回了原来的位置。

朱永贵言道，“宋氏，你可知要滚钉板？如若怕了，可以撤下告书，也可私下解决！”

这话给了宋氏台阶，给了赵尚喜台阶，也同样是给了自己一个台阶。

他本也要秉公办理的，可刚刚见赵尚喜毫无惧色的表现，好像是心中有谱的样子，朱永贵自然就含糊了。

没想到宋氏却果决，“大人，民妇知道，甘愿滚钉板！”

这……

苏钰竟没想到，宋氏这小老太太竟是个硬骨头，不禁多看了几眼宋氏。

却见宋氏眼睛不经意看了一眼薛贵，又迅速低下了头。

再看薛贵，好像并没有看宋氏一眼，却好像给了宋氏什么信心一般。

宋氏挺直腰杆，再一次言道，“民妇愿意滚钉板！”

话说到此，朱永贵也不能说什么了，显然赵尚喜脸色也不好，没想到宋氏会这般坚决。

村民们有些看不下去的，有低声劝说的，可看着宋氏丝毫不在意没有反悔的意思。

朱永贵吩咐道，“抬钉板上来！”

话音落下，两个衙役吃力的抬着钉板走了上来，直接放在了宋氏面前。

五尺见方的一个木板子上，一扎长的钢钉林立，钉子的尖上锋利无比，透着寒光。

苏钰见过路边杂耍的，有玩儿惊险刺激的活动吸引眼球的项目，其中就有滚钉板这一项。

钉子越密集，手里面越大，滚钉板的人痛苦越小一些，可如今这钉板，钉子稀稀拉拉，并不密集，反倒是杀伤力最大的。

宋氏看着那钉板，却也一瞬胆寒。

咬了咬牙，站起了身，冲着钉板就走了过去。

步履艰难，证明了她也是怕的。

可到底是什么力量驱使她能够下了这么大的决心，苏钰很是好奇。

这时，赵尚喜又开口了，“宋氏，你可想好了，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了诬告我受这样的罪值得吗？如若有人威胁你这样诬告，朱大人在这儿，一定会为你

伸冤的，你又何苦受这样的罪？”

赵尚喜说起来是劝，可话里的深意非常，无非就是想让宋氏放弃。

宋氏冷冷一笑，面色坦然的完全与她本该有的样子不符。

“是不是冤枉，一会儿民妇滚了钉板自会向大人禀明！”

说完，宋氏毫不犹豫的躺在了顶板上。

随着一声惨叫，宋氏的背上已经有鲜血渗出，就连那钉子刺入身体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在这个年代，状告官员的人少之又少，即便是朱永贵，恐也没见过真正滚钉板的人，此刻一看宋氏后背血肉模糊，也把脸转到另外一边。

苏钰低下头，心中有些后悔。

她怎么就忘记了滚钉板的事，当是赵大虎击鼓鸣远，那师爷就曾说过的。

消息是她传给了宋氏的，因为“贞节牌坊”一事，却没想到宋氏竟然为“贞节牌坊”这么执着？

这本不是她所想，却真真是因她的消息而起。

心中复杂，可眼前的事实已然如此，只希望这一次赵尚喜可以彻底没有翻身的机会。

惨叫不断，血滴答滴答的顺着钢钉留下来，滚到地上，场面惨烈无比。

朱永贵挥了挥手，“好了好了，可以了，把钉板扯了吧，这里可有村医？给处理一下子，人去了半条命，还怎么审案？”

赵伯急忙奔着出来，本来刚刚为了秋满谷而来的赵伯是背着药箱的，没想到竟然这会子用上了。

宋氏自顶板上滚下来，真真儿是去了半条命，呼吸微弱，脸色苍白。

赵伯二话不说，拿起剪子将宋氏后背的衣裳剪开，又拿出了干净的纱布擦拭，上药。

一系列动作娴熟利索，而苏钰关注的倒不是这些。

也许是自己专业带来的敏感，尽管宋氏后背血肉模糊，擦拭干净时却能看出来，宋氏的皮肤不错，根本不想六十多岁的人该有的，看起来皮肤白净，又富有弹性，要说四十岁的皮肤也有人信。

可看着宋氏的脸，却和这身体的皮肤不符合，脸上的皮肤带着岁月的沧桑，皱纹罗列，皮肤也粗糙的有颗粒感，一看便是多年没有保养过的脸，经过风吹日晒到了今日，斑斑点点，确实是六十岁的脸。

伤口处理了一番，宋氏怕是痛的麻木了，亦或是心中有个什么东西支撑着，虚弱的身体竟然撑着跪了起来。

“……大，大人，现在我可以说了吗？”宋氏虚弱的口吻，却执着的很。

朱永贵望了望门口，不见人来，可眼前宋氏滚了钉板，就没有不审案的道理。

“好，那宋氏你说吧！”

“是，大人！”宋氏虚着身子，却尽量让自己的腰杆挺的笔直一些，“民妇的夫君在一月前惨死山中，大家都以为是天火所致，被说成是天灾，其实不然，那次山火实为**！”

“哦？”朱永贵目光一聚。

这清风山后的山火他也是知晓的，当时上报上来时，确实说是查明乃为天灾。

“你且细说来，怎么个**？”

“清风山大火，实为赵尚喜所为！”宋氏言道。

赵尚喜急了，“你别血口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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