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和,是十里坊里住着的一个酒肉和尚。
却有人称他能活死人、肉白骨,名号响当当的混世神医。
说白了,就是个死要钱,又恰好有点医术的臭和尚。
而且,懒,出奇的懒。这九百九十九不出门的破规矩,还是同样懒字当头的苏朝朝想给他的。
老太太急的跳脚:“那素和大师是什么人?你能请得动?还你的名号,你是凭的什么名号?大师早就放出话来,非得九百九十九,合了无穷之数,才肯挪动一步。你能有那些银子?”
没料到,片刻,那号称十里坊第一奇人的月白袈裟真来了。
竟比林大夫来的还快。
苏方氏急忙命人上茶,还未开口。素和绕开老太太,从果碟里抓了一把甜辣花生给苏朝朝:“来,嗑点。别又晕过去了。”
苏朝朝身体底子并不十分好,不像她看起来,晶莹玉润,生机勃勃。一饿就手脚发抖,意识模糊,严重时一头扎倒在地都是能的。
“别忘了,还欠我六百九十九两。”
苏朝朝那儿,才三张百两银票。
说罢,甩开众人自去床边看宋灵雨。
“伤势不重,可伤口太多,失血过多,也是麻烦。你这止血的手段倒是尚可,不然,她得多流一碗血不止。”
素和取出银针,正预备行针,突然转身递给苏朝朝一个小瓶:“赶紧吃了。你这吐气听的我烦死了。”
苏朝朝含着丹药,片刻,心绪平复,脸色也好看多了。
素和这才一心一意的去瞧宋灵雨。
大概半柱香功夫,几处大伤都止了血,气息也渐渐回归平稳。
素和摇摇头:“算了,看在丫头的份上,就给你一颗吧。这药下去,今夜能睡上一个好觉,可明早药性过了,还是会疼。你们好生哄着吧。”
又另开了去腐生肌的药材和之后调理的方子,待要去时,又转过脸来,极其不悦的问:“丫头,你上回给我说的那个曾经沧海难为水,到底怎么做的?说好了做给我吃,怎么又没去?”
素和凑近,凶相毕露:“你不会是懒病又犯了吧?要不要我给你把这懒筋拔了?”
苏朝朝一指头戳开这假和尚:“你先拔了自己的吧!”
苏方氏听的心惊胆战:“怎么这么和大师说话?大师啊,那您这何时再上门复诊复诊……”
“照着用药,好生调理。但我瞧那丫头,有些忧思郁结,累及五内之症,只管叫她放宽心,才好的快些。”素和说完,又揪着苏朝朝,听她应了一个准确时日,才甩手走了。
这么一忙乱,都没人注意到,苏蘅苏若姐妹还被扣在店里。等苏义美回来,刘青娘才哭哭啼啼的来找苏朝朝要人,听说苏若在外面丢了这么大的人,差点没哭昏死过去。
苏义美气的跳脚,不肯出面,让杜氏拿了银子去赎人。等人回来,苏义美连见都懒得见,直接罚着去跪佛堂抄佛经了。
苏屹恍然大悟:“怪不得。苏老太太又不信佛,这佛堂原来是这么个妙用。”
隔天,宋灵雨果然疼起来,苏朝朝去见时,老太太正不断念叨:“好歹吃些,才能好得快。”
苏朝朝打开食盒,里面是香菇白菜豆腐皮熬的素粥,又放了两颗红枣开胃。宋灵雨爱吃红枣,果然挣扎着用了一碗。
老太太看的高兴,也不催苏朝朝走了,头一回叫她留下来:“你们姐妹先说会话,等觉得乏了再躺下来。不然身上疼,睡不着,也是干捱着。”
苏朝朝替她掖了一下薄被,发觉已经换成了蚕丝被。
宋灵雨细细看她神色,连忙解释:“这蚕丝被原是老太太的,因我伤了,才吩咐人给我用几日。”又勉强笑道,“我还怕弄脏了呢。”
苏朝朝哪里在意这些?倒是真不愿意看她这幅小家子气。
“老太太既然给你,你用就是了。谁又敢说半句什么?这东西虽然金贵,也没有姐姐千金之躯贵重。”
“我算得什么……”宋灵雨顿住,又笑着问。“你呆在这儿也是无聊,要是不嫌我一股子药味,就躺下来,陪我说说话。”
苏朝朝自然高兴躺着。
她呢,一年里春夏秋冬,一天里十二个时辰,都无所事事的躺着,才高兴呢。
于是从软榻上拿了个枕头,并头睡着:“姐姐向来……温吞,怎么会替我去挡那样一下子?”
“你这样小,又是老太太的亲孙女……”
苏朝朝这才明白,为何自己一回来,宋灵雨看向自己的眼神,便总是暗藏愧疚。
“是姐姐占了你的位置。”
她哪里知道,即便没有她宋灵雨,老太太也不会多喜爱她的。
苏朝朝用手指绕着她一缕头发:“好香。姐姐那日,真是勇猛胜过张飞。”
“胡说八道!这香膏是我自己配的,你要喜欢,等我好了,给你做一瓶……”宋灵雨再转过脸来,发觉她眼睛微闭,睫毛微微颤抖,都已经睡熟了。
还是个小姑娘啊,就是好睡,无忧无虑,也没有哀愁,和万般杂乱的思绪。
她真是羡慕。
可苏朝朝这样的处境,哪能有什么好快活的?孤身一人在外面长大,如今……这满屋子的亲人又有哪一个把她真放在心上?还不如她,至少老太太是真心疼她,比苏蘅苏若还要娇养。
可苏朝朝却能肆意妄为的大笑,无论何时都是春风扑面,终究人和人是不同的。
沈国公府里,沈夫人听一双儿女说起那小丫头,眉头先就拧起。她原本就不赞同再去找那丫头,转过俏脸看了一眼沈国公,才淡若无事的展眉问道:
“那丫头果真生的这么好?”
沈恽沫打量一周,指着母亲身后一个丫头道:“那模样……当真是灵气逼人!眼睛与凭兰有些相似,可却十分明亮。女儿不过粗粗看了一眼,果真出众。那些个花枝招展的官家小姐,独有她让人眼前一亮。”
沈夫人微微颔首:“也是了。怎么说也是她的女儿。她当年所到之处,便是女子,也都全盯着她瞧。当说姿容,也不算得如何妍丽,可那出尘幽静的气质,却是众人都比不上。她爹苏大人又是名扬京城的美男子,那女孩儿怎么能丑了去?”
沈国公听夫人说起美男子,不悦的挑了挑眉,夫妻两个眉目转动,醋意暗暗流动。
“罢了,既然已见过了,便挑个时日,请人上门吧。”
“这,这也太仓促了。”沈夫人有些不悦。“何况,只见了一面,也不知那女孩儿是什么品行。誉儿将来可是要袭爵的,那女孩儿也是要作宗妇的,怎么能就因着当年的婚约,就委屈誉儿呢?”
沈国公不以为然:“苏夜羽的女儿,那还能差了?就是随便长长,也比京中那些所谓的名门闺秀好多了。再者,沫儿和誉儿今日不是去见过了?”
沈恽沫与芳华郡主宛宁邑出去,是偶然见了。沈誉则是奉命,特意远远去瞧了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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