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朝朝规规矩矩的回话：“回陛下，小女半年前应当还在苏府。”

丰元帝自然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刻意提高了音量：“哪个苏府啊？”

苏朝朝道：“已故翰林苏夜羽的府邸，后更名为苏府，不过……日前，小女的义弟苏家继承人苏成暮已回来了，苏府，依旧是万合南院。”

丰元帝道：“闫启娘，你可听到了？”

闫启娘再次顿首，额头已经青紫一片：“陛下，她已经亲口承认了！她就是苏家认回来的女儿苏朝朝！又怎么会是衡阳郡主呢？”

丰元帝轻哼一声：“你又如何知道，这苏家的女儿，便必然不会是衡阳郡主？当年这孩子便是贺琅亲自从王府接出来，送到夜羽手中的。”

闫启娘万万没想到这一层，实在是宛宁邑怕她不肯，故意没有说出实话，半真半假，威逼利诱，让她来做此事。闫启娘资质虽素来一般，但到底是生死攸关，这电光火石之间，也顾不得其它了，只盼能在言语间逼迫苏朝朝露出些破绽。

她冷笑一声，直直对上苏朝朝：“郡主倒是好手段。事事都算的精巧。什么烟花女子，我远亲的外室，的确都是假的，是我信口雌黄，胡乱想出来的！就是要你承认，你就是苏朝朝！”

苏朝朝转过身来，淡淡一垂眸。

宁小王李萤坐在一侧，身边是他的新婚妻子沈思永。他坐席靠后，并不能亲近圣恩，但这个角度，苏朝朝面容神色，清晰可辨。

她这一转身，脸上除却少女的娇憨，已平添了几分尊贵威势。

假作真时。这原先和他一同在灶炉火堆边打滚的女孩儿，已经成长的比一般的公主还要公主。

“闫娘子，你区区一个侍郎之女，倒是果敢敏行。真不知闫侍郎如何教养，教养出这样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孩儿。本郡主的身份，圣上早已明断，本也没必要理会你。可你今日既然胆敢在御前冲撞，本郡主便成全了你，好叫你做一段传奇。”

苏朝朝此言，正合闫启娘的心意。

“郡主愿意和小女对质？如此，多谢郡主。”

苏朝朝微微一笑，夜风中白纱披帛随风一展，轻盈的飞走了半片，只余半片轻纱拂落在脚边。她也任由之。

座下亲近的，都是皇亲国戚，这烟雾缭绕的一眼，令许多人都生出惊艳之感。老齐王更是连酒杯都掉了，含含混混的嘀咕：

“这丫头……倒有几分江南明月南漪的风采……呸……说错了，错了……”

“您既然的的确确是衡阳郡主，又为何要认作苏大人的女儿？要知道，后来苏大人伉俪早亡，您和苏大人之子流亡在外，想必是吃了不少苦。寿王府上如今只余您一脉，老王妃又是如何舍得？”闫启娘说着，声色并茂，挤出两滴眼泪。“可怜老王妃头发花白，白发人送黑发人，唯一的孙女儿又不在身边，这实在是可怜，可怜……”

老寿王妃淡淡一瞥，瞪了好奇的看过来的老齐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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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

苏朝朝还未开口，秦嬷嬷已上前来，恭恭敬敬跪在下面。她本是宫中老人，又有品级在身，自然能在御前说话。

这也是贺琅非她不可的缘由。

丰元帝一见是她，不由生出几分厌恶又喜悦的复杂情绪，随她去了。

“闫娘子，这其中之事，原本与你说不着，可你既然口口声声要为陛下、为老王妃分忧，又牵涉我家郡主的身世，诸位宗亲面前，老奴便原原本本的说上一遍。当年寿王世子妃难产去世，只留下我们郡主，襁褓之中，孱弱可怜。老王妃也是束手无策，当年皇后殿下尚且还在，连夜将宫中御医全数遣到了寿王府。上天垂怜，保住了小郡主性命。之后，便有一位高僧云游至此，本是要化了小郡主入佛门，可老王妃实在不舍，便由这位高僧想了个折中的法子，找了一位时辰相应的厚德之人借福。”

闫启娘“呀”了一声：“就是苏翰林？”

“正是。闫娘子可还有什么疑惑之处？”秦嬷嬷道。

闫启娘咬了咬唇，又道：“既然老王妃不舍，那为何苏翰林身故之后，又任由郡主流亡乡野？”

秦嬷嬷冷嗤一声：“胡言乱语。谁告诉你，郡主流亡乡野？当年那位高僧的谶言，便说过，郡主不满十六不可回宗室，因此才随高僧在外游历，自然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何来流亡一说？简直无稽之谈！小郡主纯孝，她一心以为自己便是苏翰林之女，自然一心想着回苏家。”

闫启娘慢慢道：“这位嬷嬷，您说的事事都有依据。可小女也不是空口无凭，就敢在御前放肆。”

丰元帝慢吞吞的问：“你还有证据？”

闫启娘眼含秋水，盈盈抬眸往上偷偷看了一眼：“回陛下，小女前几日去城郊进香，偶然间救下了一个人。此人与这位所谓的衡阳郡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还请陛下恩准，招他进宫问话。”

丰元帝看向贺琅，见他不动声色，便准了。

很快，沈文清带着李顺进了大殿。

数月不见，李顺清减了许多，头戴淡青色布巾，神色优柔，一身天青色长袍。他本来就生的容貌清隽，如此装扮，当真是雌雄莫辩。

丰元帝原本以为是个乡野村妇，没想是个风韵犹存的清丽女子，眯了眯眼，问道：

“这，就是郡主的养母，李顺娘？”

沈元清犹豫了一下，答道：“正是。”

闫启娘冷笑一声：“郡主，这当真是您的养母，李顺娘？”

苏朝朝见她咬住“养母”不放，便知道她多半已知道了李顺的真实身份。

只是李顺是男是女，与她的身世，又有什么关联不成？

“正是。顺娘待我细致入微，从没有半点疏漏。”

闫启娘又问：“那郡主可知道，您这位容貌不俗的养母，实则，乃是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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