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妪涕泪交加：“老婆子真的是南家的奴才，以前是的，后来年纪大了，放在庄子里荣养过活。可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好赌，输光了田产，老婆子才四处乞讨为生。小姐的事情我一概不知情啊，是有人告诉我，什么细节都不要紧，说出郡主娘娘身上的胎记就成了。陛下一定会信的。”

常大力喝问一声：“指使你的，到底是什么人？”

老婆子抖抖索索的又哭：“老婆子哪里晓得，看穿着，像是大户人家体面的丫头，就叫我原原本本背这几句话，两三天背熟了……”

丰元帝看着就烦，摆摆手让人拖下去了。

闹剧已落幕，何贵妃坐直身子，掩唇娇笑一声：“闫娘子，这李顺虽然并非女子，可也并非男子，而是与常公公一样的人。便是放心不下幼女，担心她夜间害怕，守在一处，又有什么可奇怪的？本宫寝殿里每晚值夜的，还要两个小太监呢！难道本宫也是不知检点，肮脏龌蹉吗！简直混账！从方才起便一直胡言乱语，陛下仁厚，才不与你计较，来人啦！把她拖下去！别扫了陛下雅兴。”

闫启娘倾倒在地，颓然无语。片刻之后，突然大笑起来：“好，好，苏朝朝，是我输了，可假的永远也真不了！”说完，意欲装柱，被内监眼明手快的拖住，径自捂住嘴摁了下去。

老王妃此时方才睁开眼，定定的看向上座的丰元帝：“回避下，羲渊啊，本来就是老身的孙女，王室贵女，确确实实，分明无误。又有什么可论证的呢？”

丰元帝自然知道，这是老王妃催着他处置始作俑者。可看着宛宁邑那与她与几分相似的容貌，实在难以开口。

闫家娘子，的确没有那个本事，将人偷偷运进宫来。

“陛下，她的的确确就是我那可怜的儿子留下的唯一血脉啊！本来毫无疑问的事实，只因为有人起了祸害之心，就在此种场迹，皇室宗亲、文武百官齐齐在场之时，对我这可怜的女孩儿各种盘算……陛下！您要给老妇做主啊！”

丰元帝心间突然一荡，胸口猛地涌上一股热流。时光恍惚追溯到了二十多年前。

那时候，她年方少艾，刚从冷宫出来，就像一直生活在黑暗里的一只小耗子，乍然见了阳光，连眼睛都还睁不开，就被几个妃子揪到陛下面前，被迫承受了许多变故。有人想要她去和亲，拼命证实她的身份；有人却不愿叫人如愿，想方设法的羞辱她，欺凌她，骂她贱种……

分明之事，都叫这些混账给搅和坏了！

他第一次见她，就是她跪伏在先皇脚底下，眼睛潮湿，小鹿一样的惶恐、可怜。

丰元帝慢慢道：“闫启娘污蔑郡主，有损皇室威严，送往家庙修行吧。十郡主赐封号安室，赐封之日定在百日之后，这期间，安室便在家中清养吧。杨妃、庆嫔冲撞贵妃，不肯守礼，各降一级。”

酒冷人散，灯火依旧。

老齐王摇头晃脑的出来，没忍住，对身边一子侄道：“连陛下最宠爱的十郡主，

啊，不，安室郡主都被罚了，从此以后，再没人敢疑心这小郡主的身世了。这位小郡主，果然是生的好福气啊。”

人群散去之后，贺琅方才匆匆出宫。丰元帝留他商议了几桩事，也旁敲侧击的问起今日之事。

贺琅回道：“陛下今日御审，琅以为陛下是有了确信，才如此处置。既然陛下不信，便招那婆子再来秘审。琅愿避嫌。且，当年苏夫人生产，身边也不会只有这婆子一人，必定还有其它证人。妇人怀胎十月，时日长久，陛下只要派人去江南找，一定能找到蛛丝马迹。”

丰元帝呵呵一笑：“你既然确认，那就无疑了。朕始终是相信你的。”

贺琅步下金阶，与信步而上的素和淡淡一眼，一个眼神，已确认再无后患。

素和送来金丹，丰元帝服下后，闭目假寐，不一会儿便觉丹田之处暖融融的，好不舒服，一躺下就安安稳稳的熟睡了整晚。翌日清晨才想起那婆子，即命常大力将人秘密带来此处。

常大力犹豫不安的道：“回陛下，那婆子昨夜突然上吐下泻，今早已经翻白眼了。”

丰元帝猛地坐起来：“嗯？怎么回事？”

“有人给她送了吃的。是，是敬川王爷吩咐的。吃食也是查验过的，不知道怎么的，她吃了，就，就死了。”常大力道。

丰元帝问道：“你查过了？果真是敬川王？”

常大力不敢说了。

丰元帝一瞪眼：“快说。”

“查过了。奴才大半宿没睡呢，折腾着呢。陛下可睡得香，奴才也不敢来回话。那吃食是贵妃宫里的一个洒扫宫女送去的，再一问，从前受过宣平侯爷的救命之恩。有一年落进冰河里了，还是宣平侯爷正巧路过，给扯了上来。老奴就犯嘀咕，这一犯嘀咕，就忍不住多查了一下，再一查，好家伙，这宫女啊，和敬川王府的一个一等丫头，是亲姐妹。一动刑，就全招了。”

常大力原原本本的说完，丰元帝反倒笑了。

“得了，上朝。”

必将阁里，沈元清与同僚畅饮一番，动摇西晃的回自己置办的小院。

他如今不住沈相府，反而在一处破败街道买了一间小院，门口的一条冷巷即便是皓月当空也是漆黑一片，如山洞一般。

黑夜里，贺丰像一个长在墙上的影子。

“沈公子，我家侯爷说，多谢。”

沈元清歪歪斜斜的靠在墙上，冷冷一笑：“不必。当初我对她无礼，这一回，就算是我致歉吧。”

虽然，她也未必愿意接受。

这日天气不错，日光虽明媚，却不算热。苏朝朝原本打算去看看宁王妃沈思永，上了马车又改了主意，径自往宣平侯府而去。

一进门，就见贺丰扛着两袋米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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