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元帝既问,苏朝朝又是直言快语:“有贺琅在,谁敢欺负他?”
丰元帝愣了片刻,突而大笑出声:“你说的是。我多虑了。”
李萤如今已有了大义和名分,文臣当中有沈相,最可靠的还是贺琅。有贺琅在,谁敢有任何异议?
至于他以前没有学过的,不会的,再慢慢学就是了。
“而且,他现在也很好了。性子简单,自然快乐。若是心思多了,烦恼也多了。”苏朝朝小声道。
丰元帝的脸色似喜似愁。
他若一生只做个闲散王爷,自然是快活了。可为人父母的,既想他一生无忧无虑,又想将世上最好的东西,双手捧到他面前。
他的子嗣,凭什么不能是世间至尊?这大周朝,本来也只有他才配得上这位子。
丰元帝越发坚定,又胡乱打趣了几句,临走前还让常大力丢下一锭金子,说是请她吃点心。
深宫之内,暮气浓重,天色虽然黑了,但今日天气格外闷热,便在湖边,也没有一丝清凉气息。
“今日,是宁王妃进宫了吗?”
常大力道:“是了。云嫔娘娘胃口不大好,听说宁王妃府上新制的桃花千层清淡可口,便求了些。没想到宁王妃亲自送进来了。”
丰元帝轻哼一声:“她虽有孕,怀了龙种,可也只是个嫔位,怎么能使唤宁王妃?”
常大力忙道:“当然不敢。实在是宁王妃一片孝心,这可是陛下的孩子。”
丰元帝脸色舒缓了些:“云嫔与宁王妃交情如何?”
常大力含混道:“这个……老奴也不知。倒是宁王妃与贺候夫人感情甚笃,那桃花千层,就是贺候夫人每日做好了送过去的呢。”
“是吗?什么滋味,惹的京中都跟着效仿起来?”
之前宁王府上宴客,出了这道桃花千层,一时间各家府邸都要了方子去学着做。只不过,也鲜少也苏朝朝做出来的鲜甜可口。
“陛下这几日犯暑热,胃口不佳,不如,奴才去找云嫔娘娘讨要几块。”
“罢了,朕岂能和她抢东西吃?”
常大力心疼道:“近来国事也多,陛下好不容易有了胃口,老奴还是去吧。”
丰元帝坐在摇椅上,此夜并没有夜风,只坐片刻,身上满是汗水,将身下的摇椅都洇湿了。
他没有唤人过来打扇伺候,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会儿,突然惊醒时,就见衡阳郡主小心翼翼的站在面前,偏头看他。
虽已是为人妇,依然一派少女的天真浪漫。
丰元帝慢慢起身,拿衣袖拂了拂,稍微清凉了些:“你来了。盒子里装的什么?”
苏朝朝笑道:“陛下要吃的桃花千层。不过先前吃的有些甜,陛下恐怕不喜欢,又重新放了点薄荷做的,更清口一些,您尝尝。”
丰元帝捏了一块,尝了一口,将剩下的都塞进嘴里,一连吃了好几块,才拿帕子擦手。
“贺琅不在京中,你在家中可好?”
苏朝朝笑道:“自然好。”
丰元帝又问:“你常去宁王府?”
苏朝朝点点头。
“好,要常在一块走动。”
说完,丰元帝又无话了,看着那提篮出神。
“这提篮是什么做的?”
苏朝朝仔细看了几眼,又摸了摸光滑的篮面,道:“应当是藤柳编制的。”
内侍来的突然,她随手找了一个,没想到是藤柳做的。
丰元帝招了招手:“拿过来朕瞧瞧。”
苏朝朝双手送上,丰元帝搁在腿上仔细看了半晌,慢悠悠的道:“朕在宫中,许久没见过这种东西了。”
宫中食盒精巧,大多上等木材所制,表面雕花镂空,自然没有藤编的。
苏朝朝心知丰元帝满怀心思,并不答话,安安静静的站在一边;想要尽快出宫,丰元帝又不许她告辞。
她一进来,就闻到这凉亭里一股寒食散的气味。
凉亭里并无他物,她略微一看,就明白了:丰元帝一身汗水,这寒食散多半是因汗水而散出。
容王早就痴傻,这寒食散当然不是容王一年前的手笔。而近来为陛下调理的身体的,是摘星塔住着的国师素和……
苏朝朝越想越心惊,只能假装不知。
“你祖父……朕也并非有意,偏偏被他撞见了,逼着朕将皇姐赐死,说什么红颜误国,勾引朕坐下了有悖人伦的不齿之事。他就忘了,逃亡时,皇姐什么都舍不得吃,还救济了他一回……”
丰元帝有如梦呓,抱着篮子喃喃道。
苏朝朝心惊肉跳,见他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便想偷偷离去,突然,丰元帝猛地睁开双眼,牢牢的抓住她手腕。
“你去哪里?”
丰元帝猛的一拽,将苏朝朝拉进怀中,他像是疯魔了一般,双眼赤红如血。
“你又去哪里?朕对你这般好,你却三天两头,就要离开朕……除了身份,朕能给你的都给你了。别的女人哭求的东西,你总不屑一顾,你心里又把朕当什么?”
苏朝朝被压在桌上,拼命挣扎,哪里敌得过男子发狂的力量?刚要开口,就被丰元帝捂住嘴。
“你别说话。你这张嘴,亲吻的时候多么甜蜜可人,一转身就绝情的很,多么伤人的话都是从这嘴里说出来。朕不让你说……”
他疯了一样,制住苏朝朝,又要去拽她的衣服。苏朝朝惊骇莫名,闭上眼,手已经按到了金镯之上。
猛然间,身上一轻,苏朝朝只一眼瞥见是一眼熟的宫装女子,再顾不上其他,匆匆出了宫,一路风行疾驰,回到了宣平侯府。
刚进府门,苏朝朝便叫来杜子腾,让他火速传书贺琅。
丰元帝被人推在地上,捂着疼痛的额头,双目猩红转过头来。
他盯着眼前这个坏他好事的女人,恶狠狠的踹了一脚。
云嫔推到陛下,本就胆寒,这一下滚翻在地,挣扎不起,身下洇出鲜红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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