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琅并未理会柴玉明,反而俯下身,低低的道了一句:“这是本地县丞柴大人,这院子便是我向柴大人借来的。”
衡阳郡主轻轻一笑,声如银铃:“柴大人果真风流自赏,这一方小院设计的精妙绝伦,步步为景,落目生春。”
柴玉明忙低下头,不敢生出一丝妄念:“夫人谬赞,谬赞。”
贺琅道:“她夸你,你就是好,受着便是。虚推什么?”
柴玉明又是一愣,继而道:“侯爷,下官在赤金阁准备了酒宴,还请……”
贺琅道:“不必了。她便是觉得吵闹,才要出来闲淡几日。这般的宴会,京中实在去的多了。柴大人一番心意,本侯领了便是。”
柴玉明俯首应了:“这……也罢,这府中什么都有,侯爷夫人喜静,下官这就告退了。”
苏朝朝正觉得有些饿了,贺盈便端上煨好的天麻鸡汤,她笑盈盈的夸了两句:“盈儿真是贴心。”
苏朝朝喝着鸡汤,不知怎么的,觉得贺琅的脸色好像有点黑沉?等贺盈替她擦拭唇角的时候,贺琅的脸都比锅底还黑了。
隔日一早,柴玉明又来了,并未见到贺琅。苏朝朝前段时日服药,现在药性未过,仍旧有些犯困,这时候还没醒来。至于贺候既不上朝,自然是被夫人绊住,也起不来。
柴玉明只见到了一个呆里呆气的小侍卫。
杜子腾手中捏着一个小儿头大的牛肉包,咬一口缺了半边:“柴大人,您又来了?”
柴玉明:怎么就又了?
这贺候到了这里,你换了谁你试试?不是削尖了脑袋招待贺候爷?
“侯爷可曾起身?”
杜子腾直言快语:“没呢。”
柴玉明望了望天色,默了一默。
杜子腾又道:“你不是要在这里等吧?”
柴玉明膝盖又中一箭:“……不……”
杜子腾道:“柴大人,您若有要事,可密封文书,由我传递。当然,若是小事就不必了。若是其它的事,也可以先告诉我。”
柴玉明:……他只是过来刷刷存在感啊!怎么这么难?这个小侍卫怎么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呢?
虽然是腹诽不断,可柴玉明只能心里呵呵,面上哈哈:“倒也没有大事。下官在阳湖边上,预备了一艘画舫,另有扁舟、竹排,全凭侯爷喜欢。”
阳湖一景,自然是从水上看,最为独特,也最为风情。
杜子腾乐了:“还有竹排?柴大人果然有意趣,我们夫人肯定会喜欢。对了,画舫之上,可有舞娘?”
“舞……舞娘?”柴玉明有点摸不着头脑。这贺候不是和衡阳郡主一同来的吗?他是有多不识趣,还安排舞娘?
杜子腾不愧是宣平侯府最呆的侍卫:“若是没有,那就算了。不过,我们夫人很喜欢。”
柴玉明差点吐出一口老血:“有的,有的。”
说完,也不逗留,生怕被这呆里呆气的小侍卫气死,当然,他也要快点赶回去,重新安排舞娘。
若是船上能上去舞娘,那倒是便宜了。
杜子腾猜的不错,苏朝朝见了竹排,满心欢喜,还自己划了好几下,她这小胳膊小腿,身子又没有大好,划的是兴高采烈,奈何竹排稳立水中纹丝不动。
贺琅绕到她身后,双手环着她握住竹竿,一道翠绿在湖底轻点,竹排便像离弦之箭,片刻,便到了画舫下。
“再过去水深了,竹排便不好走了。”
苏朝朝意犹未尽:“若是以前,这竹排我也能划动的。”
没中毒之前,她力气不小,还会几手功夫。这小半年养病解毒,都不成了。
贺琅道:“自然。朝朝儿做什么都是最厉害的。”
这一波吹的……苏朝朝自己都脸红了。
“听说,画舫上有不少舞娘,这阳湖的舞蹈与京中不同,一定要好好瞧瞧……”
贺琅还没说完,苏朝朝已经跳上船,看那熟练的架势,恨不得左拥右抱,再叫一声“小美人儿”了。
真是,以前与李萤一起厮混,都学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贺琅上船后,便见一群身着烟紫裙裾的舞娘将自家的小妻子围在中间,纷纷扰扰的,还真是正儿八经的说些舞曲。他堂堂侯爷上了船,无人问津,半晌,只有一个年纪稍长的女子过来见了礼。
“见过侯爷,夫人问……有没有相思柳,这……”
贺琅眉心狠狠一跳。
相思柳这段舞,他不曾看过,但也听过。这一段词是据《相思柳》这话本子编排的,而这话本子说的是,一户大户人家的闺秀和自家兄长的书童在后园的柳树下成了好事,而后被家人拆散,书童病死,闺秀别嫁,不出经年,也抑郁而死。其后相思入骨,二人的魂魄寄于柳树之上,每到夜间便会在此幽会,在雾气之中化为人形极致缠绵一番,鸡鸣时分方才散去。
这曲词是这么编的,自然就有些露骨。
贺琅是听过,苏朝朝大约以为是什么脍炙人口的好曲,就这么点了。
贺琅扶额:“夫人不曾听过,你既是乐坊主事,难道不知有什么好词好曲?”
主事连忙过去,笑语说了几句什么,苏朝朝总算点了几首“正经”舞曲。
阳湖这地段,处的是缭绕多情的三水交会之处,山水既多情,生来的儿女也是婉约温柔,舞姿格外的柔美,袅娜别胜。
苏朝朝许久不出门厮混,还真的有些入迷,偶尔捏了一颗咸酥核桃,放进嘴里,贝齿轻轻一咬,发出清脆响声。
苏朝朝在看舞,时而点评一番,这个舞女妆容可人,那边腰肢格外的细。
她说什么,贺琅都是附和,突然拿掉了她嘴角的一片核桃衣。自始至终,他都只是在看她。
苏朝朝赏玩许久,自己也觉得有些荒唐了:“这传回京中,沈相不会弹劾你吧?”
贺琅自若一笑:“他若是要弹劾,便随他去吧。不过……这一回,他们恐怕无心弹劾。”
苏朝朝问:“为什么?虽说对你没有什么实质损伤,过过嘴皮子隐也是可以的嘛。你若说他不让人弹劾,除非,有一件更大的事……”
“铮!”
利剑破空,直突而来。
苏朝朝被贺琅护在身后,即刻明了,还有什么比宣平侯遇刺还要大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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