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室的舞姬尖叫哭喊,四处逃窜,又不知该逃向哪里。花船晃晃悠悠,苏朝朝抱着核桃缸子还下意识的啃了一口,贺琅固守而坐纹丝不动。
剑如寒霜,凛冽的杀气扑面而至,苏朝朝被这肃杀之气所震,目光不由自主的追随剑光,四处的喧哗全不在耳,眼中只有这把剑。
“铮!”杜子腾破水而出,浑身湿漉漉的,沾水软鞭打落宝剑。此时,这宝剑离贺琅不过咫尺。
苏朝朝蹲坐在一边,眼见杜子腾与一众杀手缠斗,顷刻间便挑杀二人,余下四人对视一眼,成合聚之势,行动有些迟缓。
杜子腾招招见血,杀招震敌。即便是杀手,也有了惧意。
“杀!干掉他们,他只有一个护卫……一起上!”为首者一声令下,四人重新扑了上来。
苏朝朝摇摇头:这些杀手真是太天真了,什么只有一个护卫?贺琅自己不是人吗?贺盈都还没出手呢。
四人其上,杜子腾被缠在中间,船内时而有血色飞溅。
苏朝朝瞧着当胸被捅了一刀、连肠子都被剑锋勾出来的黑衣人,默默的放下了核桃缸子。
这时,杜子腾渐渐被带离船舱中央。
苏朝朝十分乖巧的坐在一边。
虽然她只会点花拳绣腿,还是李顺那半吊子教的,可这丝毫不影响她观望形势。
引开了杜子腾,就要出真正的杀招了。
果然,四周气息陡变,凌厉的杀气自红粉中腾然而生,方才还娇滴滴哭救的舞姬各自使出看家本领,呼呼喝喝的朝着二人冲过来。有的滚在地上,在几案下一掏,化身剑客。有的摸出两把短匕,凶相毕露,哪还有刚才的娇柔可人?最妙的还是领舞的主事,径自往头上一摸,那一串儿流苏银铃全当做暗器,朝贺琅飞去。
果然还是美人打架更有看点!
贺琅打落暗器,手中酒杯飞掷而出,正中主事娘子的脊椎骨。
这酒杯打在身上,似有千钧之力,主事娘子匍匐到底,分明是疼入骨髓,浑身上下就连头发丝都被这种疼痛覆盖,可却连打滚求饶的力气都不能。
她一倒,贺盈这边也收拾完了,意犹未尽的拍了拍手:“侯爷动手也太快了。夫人还没看够呢。夫人,这一场武可比刚才的舞曲好看多了吧?”
苏朝朝捏起身边舞娘的下巴,深沉的、哀叹的、惋惜不已:“卿本佳人,奈何作贼!”
贺琅:…………调贺盈回来,果然是个天大的错误!
主事娘子浑身冷汗,衣裳都被汗水湿透了,偶尔抖动一下。
贺琅淡淡道:“你脊椎已断,这辈子都不可能站起来了。”
主事娘子趴在地上,面如死灰,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苏朝朝看美人如此,还是怜惜的:“你若供出幕后主使……”
“你……你休想……”她虽不屈,但剧痛之下,也少了几分气势,恍如呻吟。
贺琅道:“本侯可以接出你幼子,送你与孩儿远走高飞。”
主事娘子惊讶的抬起头,原本艳丽的面容上冷汗夹杂泪水,浑然狼狈中,却迸发出巨大的惊喜。
“你……你说话可算话?”
她忍着剧痛爬过来,揪着苏朝朝的裙摆:“夫人,求您救我,救我……”
贺琅神色冷淡:“方才你没有对她动手,这便算是本侯对你最大的仁慈。”
主事娘子勉强撑起身子,撕下裙摆一角,便沾着地上的鲜血手书供状。
主事者正是柴玉明。
她名姚姬,家道中落后流落江湖,也有几分不错的武艺,原本江湖闯荡,也算自在。十年前,却遇见了柴玉明。柴玉明有些才学,又深知女子心思,骗得她身子之后,却将人放在了赤金阁做舞姬,当做自己的耳目。
她虽然有些本事,可她的孩子一出生就被柴玉明抢回去抚养,这就是她的软肋。她毫无办法,只能听命于柴玉明。
“这几年,他让我杀了不少人,其中有一个是阳湖首富,伪装成山匪劫杀。这些钱财都成了他囊中之物,还有一个是清平先生,我也不知道,他为何让我诱杀一个隐居的儒士。”
供状已经一清二楚,贺琅示意杜子腾将人带下去。
“本侯一言九鼎。”
姚姬垂泪道谢,被杜子腾拖了下去。
天边雷声隐隐,一道闪电如银蛇一般从乌云中涌出,从东边天一直游走到了西边,最后归寂墨云之中。
轰隆!雷声如裂谷,雨水倾盆而下。
画舫上很快积了薄薄的一层水,将方才的血水,冲刷干净。
贺琅负手站着:“看来,今日是游不成湖了。”
苏朝朝忍住了没糊他一脸。
什么游湖?什么阳湖游玩散心?
他分明就是早就打定主意,拿下阳湖这个县丞。
“这刺杀……”苏朝朝摸摸鼻子,也太小儿科了。“是谁的主意?”
“自然是想要我死,可又不太了解的人。”
这柴玉明是沈相心腹,他乃寒门子,从科举入仕都是沈相一手提拔。这次么,沈相自然不会如此冒失,不过是贺琅安插在他身边的人给了他些许暗示,贺琅又确实不曾带着护卫,随行只有一名车夫,一名侍女(贺盈),一名呆头呆脑的侍卫(杜子腾),还有一个身娇体弱(?)的贺候夫人。这岂非是天赐良机?
贺琅动他,也是一个警示。
因为阳湖,是天子暗中屯兵之所。
贺琅不禁觉得好笑——堂堂天子,却要在此处蓄养一支忠于自己的军兵。
罢了,就让他蹦跶几日吧。
贺候遇刺,朝野轰然。
沈相脸色发白,金殿上一见桎梏随身的罪犯柴玉明就跪下了:“是老臣教徒无方,才教出了这样一个逆徒。是老臣考校不严,竟然亲手养出了一条朝廷蛀虫!求陛下降罪。”
李萤自然不会降罪,劝慰了几句,什么有才者易得,德才兼备者稀有。固穷者众,富贵不淫者罕有等等。但举荐过这样的大贪,已是极大的污点,明春的科举,沈相是万万不能再主持了。
陛下亲审,柴玉明不过一地方小官,哪来的包天狗胆,竟敢行刺手握军政大权的贺候?
柴玉明双目通红,口称是贺琅掌握了他侵吞田地的证据,才起了杀心。再要细问,便咬舌自尽,血洒金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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