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理智做出决定,沈相已经上前替她解了围困,还将人带回了自己的营帐。
不过是东安候府一名小小的舞姬,沈相带走,自然就归了他了。东安候府连句话都不要,沈相也不需要有什么交代。
细看了,才发觉,真的是像。如出一辙,如双生,如重生。
何况,他这几日,早就把人的底细查的一清二楚,清清白白。只是个卖身活命的小丫头,标致了些,幸好之前是在东安候府,侯爷和世子都是清正之人,没叫她受一丁点污尘。
也许是苍天垂怜,真的叫她重又回到他身边。
这少女名叫风月。
沈相既然收在帐下,当即改了名字,名叫昭昭。
苏朝朝听了杜子腾回的,又有些疑惑了:“沈相除了原配,便只有沈元清和沈慕昭之母。这时候,即便是迷恋一个舞姬,也不算什么。本就是后院之事,就算给她捏造一个身份,明媒正娶了,也不算什么吧?”
既然这么迷恋,干嘛连个名分都不舍得给?
贺琅看书,眼眸微微一扫:“沈慕昭回沈府了。”
苏朝朝一口茶水噎住。
“贺候,你心真毒。”
沈相看上一个女子,本不算什么。可沈慕昭那性子,怼天怼地对空气,怎么能容忍?怎么能容忍自己那对母亲坚贞不二的父亲,突然娶了一个比自己还小两岁的女子为妻?她若是不知道,这女子像谁也就罢了,若是知道,那简直是奇耻大辱!
苏朝朝两头看戏,头几日还觉得新鲜,十余日之后,便觉得意兴阑珊,没什么意趣。贺琅索性再次称病,提前带着苏朝朝回京。
马车走了两日,突逢大雨,既然不急着赶路,贺琅派人先去找寻住所。
此处离驿馆还有十余里,半个时辰也能赶到,突然有一小厮骑着驴过来,雨幕中吆喝问道:“前方过路可是要寻地方住宿?”
贺琅手持剑柄,微微一按。
杜子腾道:“正是。”
苏朝朝将车帘掀开一条缝,见那小童十三四岁,慢吞吞的爬下驴子,被漫过脚背的雨水一浸,风中柳枝一样打了好几个寒颤。
“公子,我家主人好客,请公子前去避雨。”
苏朝朝抬眸一看,前边不远处,确有宅院,雨光中烛光熹微。
杜子腾问道:“你家主人是谁?”
小童道:“我家主人姓贾,乃是此间的名士。”
贺琅将剑柄其下,慢慢转动指间扳指,带着几许戏谑:“去吗?”
苏朝朝眼睛亮晶晶的点头:“去。”
贺琅既已打定主意,杜子腾便不痛不痒的盘问了这小童几句,诸如主家是谁,为何好客,如此贸然不怕引贼入室吗?
小童一一对答,虽然貌不惊人,但谈吐清晰。
杜子腾又问:“你今年多大,叫什么名字?”
小童怔了怔,抬头看了杜子腾一眼。雨水实在太大,没有雨具,一抬头就被雨水劈头盖脸的打埋下头。
杜子腾生的什么模样,他一点也没看清楚。只知道这人清秀高大,笑意也很可亲。
杜子腾笑着从旁边接过斗笠,盖在他头上:“你叫什么名字?也要想这么久?嗯?”
小童道:“纯文。纯文浩学,世济其美。”
杜子腾已知道,这安县姓贾的名士,多半是贾瑾鸿。此人确实有几篇文章不错,因此杜子腾也算听过。于是问道:
“这名字很好。是贾先生所取的吗?”
小童牵着小驴在前面带路,也许是雨声太大,他并没有听见杜子腾的问话。因此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行过一条碎石小路,也已到了宅院正门口。
正门打开,昏沉天色中,灯笼被吹的昏昏暗暗,根本看不清什么。当先站在一位中年男子,脸庞净秀,身后两名壮仆撑着一把极大的朱红雨伞。他一挪步,就有许多小童抱着木墩摆在雨水中。
于是,这位安县名士贾瑾鸿便踩着木墩走过来相迎。
他一见杜子腾便笑道:“公子不愧是文武双全,如此滂沱,仍旧衣履洁净,不沾一丝尘埃。快请进院中暖暖身子。”
杜子腾急忙下马:“贾先生误会,我家主人还在车中。”
“……”贾瑾鸿惊诧道,“贵主人?”
贺琅跳下马车,握住苏朝朝的手。她刚要跳,就被贺琅打横抱起,只好紧紧搂着他。
马车不过是青灰篷布,可这人气质深泓,有如山海。贾瑾鸿脸色僵了僵,心中咯噔一下,更摆出十二分的热情来迎。
“快先请进。”
贺琅并不推辞,被逢迎着进了内院,先将苏朝朝安置在榻上。
这一路走过,贾瑾鸿连苏朝朝的一根头发丝儿都不曾瞧得见。
贾瑾鸿不进内院,由杜子腾陪着,说了一套与家主与夫人游历在外,行遍山河的言辞。贾瑾鸿不疑有他,虽绝此人非同寻常,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人便是当今一人之下的宣平侯贺琅。只不过言辞更加恳切,笑容更加真诚。就是对着护卫杜子腾,也是礼待非常。
杜子腾又道:“夫人千金贵重,这天气湿冷,只好先行一步。还请贾先生千万不要见怪。”
贾瑾鸿笑道:“贵家主真是鹣鲽情深,羡煞旁人。”
杜子腾一眼瞧见纯文还在旁边,斗笠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在屋檐下被雨水冲着。目光顿了顿,又道:“贾先生,我家主人到了。”
贾瑾鸿果然被贺琅勾住,又大步迎了过去。杜子腾看他走了,伸手一勾,把淋得像小鹌鹑一样的少年放到了廊檐下避雨。
贾瑾鸿殷勤笑道:“苏先生,贵夫人可安好?在下府上也有两个不错的医师,可要来给夫人搭搭脉,问个平安?”
“不必。”
贺琅淡淡一言,甚是疏离。他久居上位,即便收敛,也自有一股威势。
贾瑾鸿虽附庸风雅,号称名士,但偏局安县,又置身追捧之中。偶然碰了一个冷壁,不由心中有些不快。可他不知贺琅等人底细,并未发作。
贺琅顿下脚步,道:“先生慷慨,多谢。”
贾瑾鸿复又笑道:“广结天下好友,也是贾某的心愿。只是固守一隅,不能如苏先生一般,交游天下。”
此时天色已晚,按理说贾瑾鸿既然热情好客,这时也该请入席用膳了。但贾瑾鸿却一直与贺琅漫谈,左右言他,不提入席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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