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方嬷嬷已经过来回话,只是皇后娘娘劳累,尚未起身。陛下已经穿戴起身,亲自管了这事。
方嬷嬷小声回禀:“公主已经进宫了。”
贺琅冷笑一声:“这么快?”
方嬷嬷道:“凌晨宫门未开,就等在门口了。”
贺琅道:“如何?”
方嬷嬷知道是问那女子,道:“一身素服,眉眼机灵,看着十分聪明果敢。”
聪明果敢?
能在他眼皮子底下玩儿那么多花样,可不是聪明果敢?
贺琅道:“先让她去掖庭学学规矩。这几日就劳烦嬷嬷了。”
方嬷嬷不敢托大:“老奴谨遵陛下吩咐。定尽心竭力,绝不辱没皇家风仪。”
苏朝朝起来后,也知道了这事。方嬷嬷特意来回话:
“陛下让公主先进掖庭学学宫规、仪态,教养嬷嬷是前朝宫中留下的,想来十分可用。”
掖庭是禁足有罪宫人之所,这几个教养嬷嬷也不是省油的灯。苏朝朝知道贺琅是想让她吃点苦头,也不多说。只是方嬷嬷特意回景阳宫来回话,倒有些意外。
“这是陛下的意思?”
方嬷嬷一凛,道:“陛下从来都是这意思。宫中上下,都以娘娘为尊。陛下还笑称,便是陛下自己,也得听娘娘的。”
苏朝朝听她这话,也有意思,琢磨着笑了。
方嬷嬷与秦嬷嬷不同。便是如今,秦嬷嬷也常把她当成自己喜爱的、需要操心的晚辈。而方嬷嬷从一开始,就将她当成侯府主母,如今她做了皇后,更是谨小慎微。这番苏朝朝与贺琅生气,虽不甚明显,方嬷嬷也是看在眼里。自以为是皇后娘娘为了夺权,才和陛下闹了小性子,吹了枕边风。
结果,自然是皇后娘娘赢了。
经此一役,方嬷嬷对皇后娘娘对陛下的影响力,也要重新评估。因此,今日格外的谨慎,尽管不露声色。
苏朝朝也不说破。方嬷嬷忠心可用,这便足够。
掖庭之中,月清云散,四合静悄悄的。只有庭院中间,站着一个浑身汗水的女子。夜风清凉,可她脸上仍然不断的滴落汗水。
贺晳维持着跪的姿势,已经快一个时辰,那几个凶悍的教习嬷嬷早就睡了。却没有停止折磨她。
那几个嬷嬷都是蠢的,只知道听命行事,也是方嬷嬷千挑万选出来的。
贺晳一动不动,任由汗水落下,等最后一滴沙漏落尽,才慢慢站起身。腿脚发软,她晃了晃,吐出一口长气。
贺琅还真是有心,真的找了几个蠢的。任凭她威逼利诱,什么都不管,只知道刻板的让她规练礼仪,她从小在山里长大,十岁之前都从没见过生人,哪里懂得这些?
倒是以前疏忽了,被人钻着这个空子明目张胆的折磨。
贺晳揉了揉酸软的手软,柔媚的脸上露出一抹冷笑。
那又怎么样呢?娘亲说的对,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点小苦,她吃得起,将来,也担得起一国之母,万民景仰。
贺琅真以为自己会乖乖的被困在离山一辈子吗?
不过,她也真想不到,一向愚忠的贺琅会做了皇帝。贺琅一向无情无义,自然是巴不得她们母女二人一辈子留在离山,孤苦终老。可惜啊,贺家族中无人,如今突厥有意求亲的消息一出,他也得乖乖的封自己做这个长公主。
贺晳又是冷笑,宁德?安宁有德?还真是讽刺。
她这次出山,注定要送给贺琅一份大礼!
十日之后,两国使臣进京,齐王和平郡王一同接待。
齐王还好,突厥使臣是突厥的左贤王伏念,可汗王叔,传言他自幼钦慕汉文化,为人风雅,还写的一手好字,一口大周官话更是流利端正。
齐王惊讶道:“王叔的官话当真是好。”
伏念皮肤比一般的突厥人白一些,只有上面留了两绺微翘的小胡子,容貌出众,儒雅之中又有些痞气。一眼就能看出,这人是个外族人。可偏偏又能一眼看出,这人极其的清雅。两股气质糅合,倒是让人过目难忘。
伏念恰到好处的露出一丝得意:“本王可是请了大周名儒做老师。这大周的风土人情,都令本王向往。”
齐王顺势便道:“离国宴还有几日,这几日便让小王做个东道主,带您好好看看。”
伏念捋了捋翘须,拊掌道:“甚好,甚好。本王可是听说过,齐王爷向来是个中翘楚,饮乐赏玩都别有见解。”
可不是,齐王就是个纨绔,吃喝玩乐,样样在行。
二人莫逆一笑。
平郡王这边就不太好了。高昌使臣正是高昌如今的国师念均方,上来慢条斯理的礼见完毕,便求见自家甘曳郡主。
平郡王眉心一跳。这段时日过去,他再傻也知道自己府上的,是个假郡主了。
只好僵着脸道:“郡主偶染风疾,不好见人。过几日郡主好些了,再来与国师叙旧。”
念均方很是倨傲:“我们郡主在高昌时,是我国的一只雌鹰,从小到大,都没生过病。怎么到了你们大周,就动不动病了?”
平郡王到底是个王爷,当下敛了那股随和之气,端出十二分的气势来:
“人食五谷,哪有不生病的?倒是本王今日出门前,郡主道,与国师不算相熟,也没什么旧可叙。但若国师执意拜见郡主,本王便询过郡主之意,再做安排。”
高昌王便是之前出使大周的五王子。五王子向来随遇而安,做了高昌王之后,也曾励精图治过一段,可这人到底有些懒散,自从念均方做了国师,如今高昌大事,倒有大半握在念均方手中。
可他再势强,也是个臣子。甘曳是高昌王室,论理,的确该是念均方拜见。
念均方在高昌国内强横惯了,冷哼一声,又问:
“住所在哪里?”
平郡王瞧他这德行,随意指派了一个文官领去了。和突厥左贤王与齐王的相谈甚欢,真是成了鲜明对比。
送走念均方,平郡王巴巴的赶进宫诉苦。
说来也奇怪,当年丰元帝在位时,多少是他生身之父,可一看到丰元帝就憷得发慌。如今换成了贺琅,反倒能挺起腰杆。
贺琅听完,倒不意外,冷冷道:“既然如此,就冷着他。你也不必唯唯诺诺,我大周堂堂大国,那高昌弹丸之地,敢有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