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声之后匆匆赶到的司空神在、天宗几人看到衣琊弈站在溺龙湖岸边,桐露则驾驭飞剑在湖上盘旋。湖水水位以肉眼可辨的速度快速下降。
随后出现十八道水漩涡,正是之前喷水的泉眼位置,山体内机括运转,使泉眼产生了虹吸之力。
水落石出,湖底原本堆积了厚厚淤泥,十八道漩涡产生的巨力搅动将之与湖水一同被吸入泉眼,故而湖底光洁如洗。一副美丽的景象呈现在众人眼中,湖底犹如一整块绚烂晶莹的彩色琉璃,在阳光照耀下璀璨夺目流光溢彩。
柳姓父子二人目瞪口呆,望着那一整块似乎与山峰连成一体的彩色琉璃,分明是与包裹魔刀的那种玄玉同一种属的东西。当时柳龙池施展压箱底秘技十二龙冲霄,直冲到九龙之力,才将玄玉破开,然而眼前的玄玉粗厚程度简直令人发指。
柳龙池拔出天户刀,沿着彩色琉璃与土壤交界之处施展了一次百丈蛟龙舞,巨大的气机蛟龙破开土层往湖外一路冲撞而去,轰隆巨响,高大厚实的宫墙随即坍塌了一角。
尘埃落定,只见厚厚土层被犁出一道触目惊心的深沟,青瓷砖板拦腰截断,化为齑粉。沟壑足有千丈,从落地之处的湖岸边到尽头,深沟底下居然都是彩色琉璃一般的山体。
整座山甚至整条龙脉,都极有可能由质地坚硬到令人胆寒的彩色玄玉构成。试想一下仙陵四周没有巨石封土,却有根本无法凿穿的诡异玄玉,而玄玉本身则是一座连绵成地脊的庞大山体!神仙的陵墓建在内里,真个是令世间最为高明的盗墓者都要心生绝望。
湖中央有一块六角巨墩,也是同质所造,多了几分人工雕琢的痕迹。只不过这块琉璃内里景象奇异,黑气如丝,慢慢悠悠地涌动流转,如同游鱼之于湖水。
看起来与湖底并非一体。
司空神在使出惯用的搬山手段,一试之下竟然无法奏效,甚至不能撼动分毫,黑气琉璃定是以秘法镶嵌其中。司空神在落身石上,仔细端详这一方黑气琉璃,思索破解之法。旋即发现中央位置破开一处小口,正适合一样东西放入其中。
仙陵钥匙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柳崇明将乌黑狭长的魔刀抽出蛟皮木鞘,刀身宽窄与缺口极为吻合。柳崇明将刀插入其中,果然严丝合缝。六角琉璃之内游离的丝丝黑气如鱼归渊,纷纷涌入刀身。
神海深处生出一丝极为强烈的危机感,柳崇明下意识松开了刀柄,可是魔刀并未异变。柳崇明知晓自己失去了惟一一次让此刀认主的机会,重新握住刀柄,人刀之间的默契不增不减,苦笑一声,抽出黑刀。黯淡乌黑的魔刀顿时流光溢彩,这一刻才算恢复了万年之前的风采,可惜没有维系多久,又逐渐黯淡了下去。
黑气尽除时,黑刀又向下陷入半寸,击中了某个机关枢纽,抽出刀身之后六角琉璃石墩先是沉入三尺,机括声响,然后便缓缓上升。这种琉璃色的玄玉分为两类,一阴一阳,彼此相克。两块属性相反的玄玉两相厌恶,互有斥力,颜色越是深沉斥力越是巨大。
当初柳崇明在火山口误打误撞解开了两块阴阳玄玉之间的禁锢,陡然生出的排斥之力将两块玉体分开,其中一块弹入空中飞行了数千里砸在神华侯府,另一块撞入地底极深处,引发了那场火山喷发!
六角琉璃玄玉之前内含黑气,与浑然天成的山体定然存在极大的斥力,足够将重达数十万斤的六角琉璃玄玉弹飞到九霄云外。却被妙法卡在山体中,斥力变成了封堵之力,任凭搬山填海的神通,也无法撼动这等机关。
唯有以黑刀吸尽黑气,减少斥力,使底下的机关得以运行。六角琉璃玄玉上升之前反而先沉了三尺的动作,便是内中机关解开了对此物的禁锢。
六角琉璃玄玉最底部升到距离缺口丈余高,斥力有限便不再上升,柳崇明担心出现意外情况,此物会重新落下沉入封口,便用气机将它横推出百丈距离。征得司空神在和天宗二人同意之后率先驾驭刀鞘缓缓沉入洞口。
桐露也要进入洞口,被天宗和衣琊弈双双制止,说她身上带伤不便涉险。本性并不刁蛮任性的桐露却死活不愿意,先是央求无果,之后索性扯住兄长的衣袖一角不让他们抛下自己。
最后性情大大咧咧,心思则极为缜密的天宗解释道让桐露留下是为了驻守洞口,以防外物将洞口巨石封上。亦且仙陵神秘莫测,总要有人留在外面以便策应,倘若陵墓里头的人全都受了重伤,不得有一个人有力气将他们一一背出陵墓不是?
桐露这才松口,千繁万长的仔细嘱咐一番,终是没有跟随众人一同进入。
进入洞口,就算进入了湖底之下。经过开始一段宽敞笔直的六角洞道。之后的通道内壁犹如管道,一路向下,弯弯曲曲,始终保持四尺二的宽度。这段下沉的通道太过陡峭,完全无法攀爬行走,不识御器之术的武人倘若想要通过,就得双手当四脚撑墙而走。
越是前行越是蜿蜒迤逦,下方渐渐出现坡度,千丈之后身下已经出现了可供步行的小道,只是四尺二的规模并未改变,一行人只得猫着腰前行。
一路上水汽湿润,尽管身处山体之内,呼吸仍是十分畅顺。天宗问道:“我这个外行人也知道通畅的空气与潮湿不利于棺椁和随葬物品的保存,打造如此一个穷极天工神仙墓穴的工匠,怎么会忽略这个会给仙陵带来致命毁坏的因素?”
“此方地界并非墓道,真正的墓道镶嵌有一种既能避水又可照明还能反腐的特殊珠子。”
司空神在心中只有濒临仙墓的欢欣愉悦,未曾发觉在他说完这段话之后,天宗眉头微皱,陷入沉默。
五人脚程极快,过不多时,遥见昏暗的通道前方有光点隐约。低矮的圆形通道连向青砖方道,垒砌四方墓道的青砖-制艺精湛,锃亮的釉面自然呈现莲花叶纹。墙上镶嵌许多银料半体悬灯,灯盏内没有灯油灯芯,只有一颗眼珠大小的珍珠,正散发着幽黄色柔和光芒。
天宗打量着那一盏盏银灯里头的夜明珠,觉得有些眼熟。侯府大客卿柳龙池则没想太多,随手挖了几颗便揣入兜里,如同自个家中拾了几粒花生米,哪里需要三思考虑?
青砖墓道岔路繁多,最为复杂的一处迂角,甚至同时出现九条一模一样的墓道。若非司空神在手里头有墓中的结构机关图,光是这座迷宫,就能将众人困住十天半个月。
构成迷宫的墓道内灯盏比之接引墓道的灯数稀疏许多,往往一盏的亮度未能触及另一盏,中间则是一段阴森幽暗的地带。许多触及机关的浮砖便隐藏其中,一旦踩中,便有飞剑流火射出。这等时候倒是多亏了小老儿柳龙池的“先见之明”,用他凿下来的夜明珠照亮了那些个阴暗角落。
衣琊弈耳力极聪,听得出来上下左右四面墙壁之外皆有机括运转之声,时刻未曾放松戒备。天宗尽管天性散漫,瞅着妹夫如履薄冰的谨慎模样,亦不禁心中如压铅块。五人之间气氛凝重。
行至一间耳室,室内空空荡荡,铺设墓中甬道的青色砖块换成了鲜艳火红之色。并不宽敞的室内在幽黄光线映照之下艳光乱跳,在这等深入地表数百丈的地底陵墓中出现如此光怪陆离的景象,却是足够令人寒毛倒竖。
衣琊弈眉头微皱,机括之声到了此处居然戛然而止,除了来时的青砖甬道,再无如何通行门户。
柳龙池用他那柄天户刀刀柄在六面墙壁上敲敲打打,无论是红瓷砖还是砖间罅隙,回响之声皆是同样的沉闷,未能寻到开启枢纽的小老儿悻悻收手。望向一旁垂目深思的青年俊彦天宗,故作高深道:“通道绝不会设在我等已经走过的前路,这间小室也绝不会仅仅是诱使我等回头的障眼法。”
见天宗依旧垂目不为所动,大客卿柳龙池嘀咕了一句:“不懂江湖逢迎的呆货!”
没有听微觉细耳力的司空神在点头赞许道:“柳前辈见解颇为精辟,依墓中天字号图所记,入口确实在此室中!”
柳龙池一副“你瞅瞅你瞅瞅”的得意神色,恨不得别人不知道他是蒙的。
司空神在用他那搬山的手段,神意一动,地面一块块千斤重的火红瓷砖轻飘飘飞起,落在四面墙角砌成整整齐齐的四方砖墩。
刨开砖体,露出底面平平整整的琉璃色山体,居中位置,有一块区域呈现黑丝弥漫的景象,只是这块玄玉直径不到一丈,与湖底封口处的六角巨墩相比可谓小巫见大巫。
柳崇明驾轻就熟地跳到六角玄玉中央,拔出狭长乌黑的古刀,对准缺口缓缓插入。直插入底,此次倒无第一次开启时的迥异感觉,黑刀触到底部硬物之后又自动沉了三寸,整块六角玄玉则沉了足足三尺,随即机括声响。变得清澈晶莹的六角玄玉缓缓上浮,露出底下一个称不上宽阔也不至于狭促的洞口,笔直通向下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