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衣闻言,回头看他一眼,凉飕飕的补刀,“你确实应该心里难安,你说你怎么就那么能闯祸。要不是我去大牢里面捞你,何至于这么晚才回来。”
去牢里捞人,看来他们今天这一天过得颇为曲折呀!杜月娘生了看热闹的心,眼巴巴的望着千衣,问道:“他干了什么,怎么会被抓进大牢,还劳烦你去捞他?”
听闻少夫人这么问,千衣无奈的叹了口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倒也没有做什么,只是遇上了一个糊涂官,说了几句大实话,便被衙役抓进了牢房,得亏了我随身带了银子,这才将他给平安无事的赎出来。”
“你赎他给了多少银子?”燕今歌冷不丁的冒出这么一句,惊得所有人都回头看向他。
千衣愣愕,旋即笑着竖起一根手指,看一眼委屈的青衣笑道:“回主子的话,也不是很多,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赎他,倒也不算少。”燕今歌瞥一眼耷拉着脑袋的青衣,咳嗽一声又道:“他到底说了什么,竟然会被抓进大牢?”
闻言,千衣认真道:“主子,此事当真怪不得青衣,他不过是说了几句公道话,便被那糊涂官命人抓了起来。主子,您是不知道,那泾阳衙门的主官有多荒唐可笑,明明仵作已经验明刘婆子死于砒霜中毒,可他却硬要冤枉杜老三,说是他嫌恶母亲年老故而弑亲,已经判了斩立决。在场那么多百姓都看到了他与药堂东家的眉来眼去,一看就是暗中达成了什么协议,如此草菅人命简直可恶至极。”
“斩立决?”杜月娘皱眉,仔细咀嚼着这三个字,忍不住冷笑连连。“既然仵作的验尸结果是中毒,他凭什么还冤枉杜老三弑亲?”
虽然她不齿杜老三的为人,却也不愿看到他被人冤枉,背上弑亲这样的罪名。杜老三是该死,平日里没少算计她,但那是他们之间的私怨,在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她依旧为杜老三鸣不平。
燕今歌何等聪明,见她面色不善,立刻便猜到了她的心思,握紧她的手安慰:“别担心,明日我会亲自去帮杜老三翻案,绝不会任由那主官颠倒是非、黑白不分。”
“嗯,我相信你。”杜月娘点头,凝视着足尖好一会,才轻声问:“你会不会觉得我太多事了?”以着她与杜老三的交恶程度,其实她应该乐意见着他去死才对。可不知为何,看着杜老三被人冤枉弑亲,她这心里膈应得很,好像看到了许多年前的自己一样。
当年父亲试药中毒,所有人都怀疑是她动了手脚,那些人真是脑子被驴踢了,那是她唯一的亲人,她为何要对他下此毒手?当初若非燕易找来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恐怕她早就被旁系那些豺狼啃噬得尸骨无存。
而最令她寒心的却并非这些旁系的栽赃陷害,而是她的那些伯母堂兄弟们,在她身陷囹圄的那段时间里,他们非但没有帮她洗脱嫌疑,反而与其他旁系谈笑风生,行足了落井下石之事。若说陷害她的旁系是主谋,而她的那些亲人则全都是帮凶,一个都跑不掉。
“在想什么?”见她面色凝重,燕今歌只当她在为杜老三担忧,柔声宽慰道,“相信我,我会还他一个公道,不会让他背负不该他背负的罪名。”
“我不是在担心他,只是想起了一些陈年旧事,心里一时难以平复罢了。”杜月娘苦笑着摇头,她才不会担心杜老三呢,有那个闲工夫她还不如回屋睡觉养神去呢。
想起她生活的那个时代,燕今歌便深感无力,那是六十多年前的事情,她的过去他来不及参与,幸好他还能拥有她的现在和将来。
“若我也参与你的过去,那该有多好。”
参与她的过去?杜月娘瞬间有些哭笑不得,反手与他十指相扣,轻叹道:“你若是参与了我的过去,你绝对不会再喜欢我。”
“为何?”燕今歌皱眉,清隽逼人的脸上满是不解。
杜月娘无语,还能为什么,因为她压根就是以着男人的身份活着,他难不成还能对一个男人动心?“因为那时在旁人眼中,我是个男人啊!你难道要对男人动心?”
“就连燕易也以为你是男人?”提起燕易,燕今歌莫名便有些吃味,犹记得当初她对自己区别待遇,也正是因为自己生了一张酷似燕易的脸。
杜月娘点头,叹气道:“以我对燕易那个木头的了解,恐怕到我死的时候,他都不知道我是女儿身!不过,要说整个军营有谁知道我是女儿身,我想只有燕战一人。”
“祖父他知道你是女儿身?你不是一直以男儿身示人么,他为何知道?”有一个燕易就已经够他糟心,燕今歌没想到祖父竟然也有参与其中。
“应该是知道的吧,否则也不会将我与燕易葬在一起,还以侧妃之礼下葬,想起这茬我就想痛扁他一顿!你不知道,燕战此人心细如尘,稍有一丝蛛丝马迹他都能寻到源头,能猜到我是女儿身并不难,只需要找杜家老奴问一问,便能得到一些线索。”杜月娘说得也不是很确定,毕竟那时她已经死了,被人从背后插进来一把刀,直接提前要了她的小命。
侧妃之礼?燕今歌眸光微沉,虽然依旧面染轻笑,可眼眸却是冷了下来。“你不恨他么,我是说我的祖父,你不恨他吗?”
“杀身之仇自然是恨的,可我一想他都死了那么多年,估计早已经是一抔黄土,倒也没那么恨了。”杜月娘无所谓的耸肩,抬头看向天幕上的明月,感慨还未及八月十五,月亮就已经这么亮了。
“在上池,每年的八月十五我都会去我爹坟前枯坐一夜,燕战心细知道我心里难受,每年都会带着酒菜陪我一起去。其实我不傻,他的心意我多少也能猜到一些,但那时我倾慕燕易,自然无法回应他。你说我们这辈分怎么能这么乱,我喜欢你曾爷爷,你爷爷喜欢我,而我现在则嫁给了你这个孙子,啧啧啧,这要是传出去,不知要惊掉多少人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