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股味儿其实赵婆子刚进院子的时候就闻到了，只是她当时急着问杨娟娟的下落，就没多理会，没想到这都过了好一会儿了，杨娟娟人在哪儿也没人说，就只顾着说杨安保的病情，院子里的那股恶臭越来越浓郁了。

赵婆子还以为是哪个挑粪的站在杨家院门外看热闹不走，就高声骂起来，可院门外寂静无声，显然没有人，而顾红梅和老中医的神色越发难看起来。

“赵婶，外头没人，这是你请我来看的那个病人上茅厕的。”老中医说道，“我要不是腿脚不灵便，我就不在这儿受这茬罪了，白瞎了刚才喝的大红袍，再好的茶，喝完了闻这味儿都受不了。”

老中医是真受不了这个味儿，他不像赵婆子一样是生在村里长在村里，闻这粪味儿都闻习惯了的，农村人喜欢堆积农家肥，家家户户的后院难免都会有那么一点不可言说的气味。

但不会像杨家这会儿她闻到的那么浓烈，竟然是“那个病人”，也就是杨安保上茅厕发出来的？

赵婆子的脸色也不由得难看，“你们今天一天到底吃了啥？”

怎么搞得整个院子里臭味冲天的。

赵婆子都怀疑这不是一个人能整出来的气味，这压根就是一辆粪车才能散发出来的呀，寻常一个人上个茅厕，哪会这样熏得整个院子都臭了？

她捂住了鼻子，就见院子后头的茅厕柴门一动，杨安保跌跌撞撞冲了出来，手里还扒着裤带，冲出来看到他们，便又缩回了头去，只听到他在里面嚷道，“孩子他妈，快给我拿条裤子来。”

顾红梅一言不发，转身回房间去拿裤子了，赵婆子和老中医面面相觑。眼见这境况，八卦心一时间占了上风，赵婆子都忘记了追问杨娟娟的下落，而是问老中医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老中医到时，杨安保已经在茅厕里蹲了好一会儿了。

杨娟娟和杨娇燕出门才几分钟，杨安保就觉得肚子有点不舒服，就往茅厕冲。可那些东西却比他还性急，他才冲到半路，污物就喷射而出脏了裤子。

杨安保自然是羞耻难当，暗自庆幸两个女儿都不在，没看到他这副丢人现眼的丑相，手忙脚乱换了裤子，去蹲了茅厕，自觉可以了，走出来到了房里，那感觉又来了。

待他往茅厕冲，好吧，历史又重演，又脏了一条裤子。

杨安保吓得都不敢出来了，可恰好杨娟娟背着老中医来了，他又不好蹲在茅坑里让一个崴了脚的老中医给他望闻诊切，只好硬着头皮出来，把病情一说……

还没说完呢，臭味就熏到了老中医。老中医强忍着不适给他摸了脉，又问了这几天的病情。

杨娟娟连忙在旁边添油加醋说了几句，就说前面的医生都说不行了，不过她爸这是心病，她一回来，她爸就说病已经好了大半，本来打算送他到县城去抢救的，他都说不用去了，只请老中医给调理下身子就行。

那老中医听了杨娟娟说是快不行的病人，神色就凝重了，再看看杨安保的气色，就想起半个月前见过的一个病人，也是这样来势汹汹的拉肚子，拉了几天，去县里医院，县里治不好，再去省城。

当时那病人还骂，说是医生缺德，一个拉肚子而已，怎么偌大个县城人民医院都治不好。还说是医生都是骗人钱的。

但那病人的儿子是个孝顺的，不顾老人反对，只听医生的，硬是把老人给送到省城。到了省城，这病倒是诊断出来了，但人却没救了。

省城医生的诊断，老人患的是直肠癌。

只要一沾上这个“癌”字，那就是等死一个字了。这病人都没等多久，甚至连寿材都没有准备好，才过了十天出头，人就没了。

这事儿老中医印象太深刻了，因为老人不相信县城医生的时候，还来找他开过药的。他本着谨慎的原则，没敢说大话。

老中医没想到他一贯的谨慎保全了他的好名声，这病人最终死了，可谁也不会说他的医术不精，毕竟那是癌，那是连省城医生都束手无策的癌呀。

此刻看到杨安保被拉肚子折腾成这样的险像，老中医不由得提高了警惕，心想这人的状况可比他之前见到的那位病人凶险多了。

至少当时那病人还没有这样拉个不停，拉得连茅坑都差点爬不出来的！这要是拉上好几天，十天八天的，这还有命在！？

想到这些，老中医的态度就很凝重了，反正之前的医生都说过这病人是快不行了的，现在情势又这样不妙，他自然是把病情往坏了说。

反正先夸大了说，万一他判断错了，这个病人跟那个直肠癌病人不一样，那要是治好了，就是他的医术高超；要是治不好，也不能怪到他头上。

老中医本来还想开个方子啥的，给杨安保调理下肠胃撞下大运，但杨安保没说上几句，污物就喷在了裤子里，急着要换第三条裤子。老中医受不了那气味了，决定大运也不撞了，还是早点回家算了。

这会儿顾红梅听了老中医那番话，已经吓得腿脚都软了，杨安保本是装病，前阵子里里外外都宣扬说他快不行了，那都是为了哄杨娟娟回村里。

难道说，好端端的人是不可以随便装病的，没病装病，这是个不好的兆头，结果把自己给诅咒了，老天爷都看不下去，竟然让杨安保真的病入膏肓了？

顾红梅那叫一个悔呀！顾不上给杨安保拿干净裤子换，蹲在原地就抹起眼泪来。

杨安保这个人老实，顾红梅嫁给他虽然对他诸多挑剔看不上眼，可表面上却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虽说两人没有共同的孩子，可杨安保把杨娇燕当成了亲生的来疼着宠着，顾红梅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就是一心想踏实跟他过完下半辈子的。

哪想到，竟然会摊上这种事，她顾红梅难道还得嫁第三个丈夫吗？这已经二婚了，再三婚，又去哪里找个能真心对她好、把她女儿当成心肝宝贝似的捧在手心上疼着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