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天还没黑,远处夕阳跌落。
四四方方的青竹县笼罩在夕阳余晖之下,加之此时天气略微阴沉,淡淡雾气浮现,呈现出一股淡淡的朦胧色,使得这座小城凭空有种宁静悠然之感。
街道上,商贩已经开始收摊。
虽天还没黑,但青竹县是一个小城,尽管比邻应天府,但还是很不发达,故此收摊都很早。
顾凤青跟随着人流,走在回家的路上。
这是里暖阳巷,青竹县最东的街巷,寓意青竹县第一个迎接暖阳的街巷。
但却是一个贫民窟。
脚下是坑坑洼洼的青石板路,道旁尽是低矮的木房,墙角处污水横流,身着破布麻衣的居民蹲在门口,呆愣的望着小巷。
目光麻木,呆滞。
虽取名暖阳,但巷中却并不温暖。
顾凤青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只顾着闷头向前走。
他眼角有着淤青,嘴角更是隐隐有些鲜血溢出,这是刚刚被一伙地痞打的。
沉默走到巷尾,顾凤青在一栋低矮小屋前驻足。
这是他的家。
两间小屋,破旧,漏雨。
站在屋前,顾凤青驻足良久,然后转身回望了一眼暖阳巷。
夕阳已经落山,巷中都是穷苦人家,没有人点煤油灯,故此并无任何灯光。
再往远处眺望,城中富户处,豪宅良墅灯火通明。
忽的一阵冷风吹来,顾凤青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噗!”
将口中的一口淤血吐出,他抿了抿嘴,最后转身。
推门,进屋。
……
房间内,衣架上。
黑色的衣服上绣着暗银色的四爪飞鱼纹,龙首、鱼尾、有翼,形似蟒状,给人一种神秘而冷酷之感。
刀架上,摆着一柄长刀。
长刀蒙尘,显然未曾经常使用。
刃长一尺六寸一分,柄长一尺一寸九分。
刀背宽,刀身厚,两侧均有长短两条血槽,其内隐隐有暗红,似乎昭示着其内曾经饮过的无数鲜血。
望之使人心悸。
飞鱼服!
绣春刀!
大夏朝锦衣卫的标准配置!
望着眼前的飞鱼服和绣春刀,顾凤青不觉苦笑。
“本以为来到这个世界,可以安稳过日子!”
“我想的差了!”
“这是一个人吃人的时代,更是一个残酷的时代!”
“本以为能够凭借自己现代的知识,在古代混迹的呼风唤雨,可未曾……”
他的目光投注到这两件物什上:“未曾想,终究还是要走上这条路!”
顾凤青本是现代人,家里虽然没矿,但也是一个富二代,每日吃喝不愁,开豪车住别墅,吃的是山珍海味,玩的会所嫩模。
本来已经打算一辈子做个米虫,未曾想三个月前罕见的没有约炮,却一觉醒来,就来到了这个地方!
郁闷,落后的封建社会!
而他,则成了大夏朝一个世袭的锦衣卫!
大夏王朝,不是地球上任何一个朝代,但经济文化水平却类似地球明朝。
朝中设立锦衣卫,掌管刑狱、巡察缉捕之权,下设镇抚司,从事侦察、逮捕、审问等活动。也有参与收集军情、策反敌将的工作。
可以说,职责极大,权柄甚重。
锦衣卫巡查缉捕的缇骑所过之处,无论朝廷大小官员还是民间普通百姓无不闻风丧胆,巅峰之时,可止小儿夜啼。
按理来说,穿越古代,成为一名锦衣卫威风八面,那也是美滋滋的!
但,这都已经是过去了!
在这个顾凤青似曾相识的世界里,大夏朝立国三百年,已经从鼎盛走向了衰落,朝政黑暗,奸臣宦官当道,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现如今,朝廷中最有权利的,是太监!
记忆里,在锦衣卫权柄最为巅峰之时,朝廷为了制衡,还专门设置了东西二厂,太监高手如云,将锦衣卫的权柄瓜分。
而除此之外,朝廷上下官员也是敌视锦衣卫,进一步压缩锦衣卫的生存空间。
到得如今,曾经风光无限的锦衣卫,已经跟孙子没什么区别了!
上到镇抚使千户,下到普通的校尉、力士,无不仰仗二厂太监的鼻息,甚至现任镇抚使、千户都有好几个自认太监做父!
除此之外,这个世界的江湖也是纷乱无比。
各大武林高手横行天下,劫富济贫之辈如鲤过江,少林、武当等各大门派门人弟子众多,宛如割据天下,其他大小门派更是数不胜数……
无数江湖势力争斗不休,还时不时有东瀛、乌丸等小国高手,前来中原武林挑战。
民间,天灾人祸不断,百姓更是悲苦不堪。
而往往需要朝廷出面收拾烂摊子的时候,这种毫无油水,还一不小心就容易送命的活,永远都是锦衣卫!
在这样的情况下,这身飞鱼服,这把绣春刀,对于顾凤青而言,完全不意味着荣华富贵,相反……一旦穿上飞鱼服、佩上绣春刀,就意味着踏上一条死亡之路!
不是杀人,就是被人杀!
如果还有别的选择,顾凤青是万万不可能拿起这把刀的!
但是,他恰恰没有选择!
他试过用自己现代的知识来获取财富,可当他凭借记忆,绞尽脑汁的弄出白酒,雄心万丈的找了青竹县当地最大的酒楼打算合作,结果却被酒楼掌柜喊几个地痞打了一顿,还把配方夺走了。
不给不行!
在这个时代,国朝动荡,江湖纷争,死上个把人实在是太过稀松平常了。
况且,死的还是一个毫无背景,住在贫民窟的人。
“就你这样如狗一般的人,命如草芥,居然还妄想一步登天,简直可笑!”
“大爷今天心情好,发善心给你一枚铜板买副棺材去吧!”
顾凤青现在还记得,他被打的躺在地上时,酒楼掌柜那丑陋的嘴脸,以及……一枚被随手丢弃咕噜噜滚到他面前的铜币。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世道,就没打算给他一条活路!
……
“江湖……朝堂……”
眼角的淤青还隐隐作疼,但顾凤青却并不在意。
坐在破旧的椅子上,感受着胸口的触觉,伸手将一片令牌取下来。
令牌精致小巧,背面嵌有花纹,正面光洁,只刻有‘如梦’二字。
手指摩挲着令牌,他愣愣的盯着这衣、这刀。
思索良久,眼中逐渐露出一抹坚定:“在这乱世当中,想要掌握自己的命运,就只有一条路!”
“握住手中刀,做那执刀人!”
“既然如此……我何惧穿上一身衣服,佩上一把刀?!”
一念至此。
下一刻,他将令牌放到衣内胸口,站起身来,步伐坚定的走到衣架前。
慢条斯理,一丝不苟的穿上飞鱼服,系好腰带,戴上黑色冠帽,然后又抓住刀架上的绣春刀,缓缓抬起。
“轰隆!”
时值窗外忽然响起雷鸣声,一道闪电划过。
“锵!”的一声,顾凤青抽刀出鞘,昏暗的房间内,骤然亮起一抹锋芒。
同时映照而出的,还有那执刀人的一双眸子……
阴翳,冷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