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芯在听完她的话长达片刻的时间内都没有反应过神来，待有了意识之后，却是心头更苦涩的绝望。
“事到如今，你却心中只还想着他，石头你是想把当年负尽的情，成双加倍地还给他是吗？”
“我……”
覃无欢想说是，可她又不愿承认，因为她只想做覃无欢，只有这样，她才能自私地，不计后果地，爱胥越。
片刻的寂静后。
“灯芯。”
覃无欢漠然叫出声，灯芯一副怅然若失之色，整个人都给人一种荒凉之感，这不是覃无欢所想见的。
“灯芯，你是那人给予厚望的希望之火，也是我心中最尊敬的灯芯，如此还不够吗？不要被往事所困惑，走出这个囫囵，用你火光照亮这三界，让三界永不会有坠入黑暗时刻，为了当年救赎你的那个人，你也该这么做不是吗？”
覃无欢霍然说出的话，直击了灯芯的心脏深处，令他瞳孔骤缩。
无声的泪溢出眼眶，划下，如此猝不及防的。
覃无欢没有吝啬，而是灵智出体地上前替他擦掉。
“灯芯，有你的这三百年是我过得最无忧无虑的时间，我感激你为我所做的一切，何为让我们回到以前，那时候你听着我唠叨，我承着你悉心的照料……”
覃无欢的话音未落，身子已经被灯芯拉入怀中，这份拥抱的重量，她乐意承受。
“好，我答应你。”
灯芯低声地回应。
覃无欢满意地勾起唇角，虽然不知他答应的是什么，但这都是个不错的结果。
“灯芯，给你这一叉，忘了跟你说，我找你进来是有有一件事找你帮忙。”
覃无欢哭唧唧地一说，那是灯芯熟悉的语调，目光柔软十分。
“何事？”
“嗯……只有你能帮我的大事。”
……
十日后，覃无欢与灯芯一同看着化境里的人。
诶呦呦，覃无欢绝逼是欲哭无泪，眼巴巴地朝着灯芯。
“灯芯，你说，我这世下去还有戏吗？这胥越，可真够狠啊，他这是把我往死路上逼是不是？”
灯芯没有回她，从十日前，他就再也没有好好说过一句话，因为他的心时时刻刻都在颤抖，都在懊悔，自我折磨中，时至现在，他都混沌着，他到底答应了一件多么荒唐的事。
“灯芯！”
覃无欢娇气地吼了一句，才将出神的灯芯吼了回神。
可是他并没有说话，只是又看着她的花叶失神，这可真的郁闷死了覃无欢。
“灯芯，你都这样看了我十天了，十天了！！！看够了没啊，快点儿给我塑身啦。”
“石头，不要再管他了好不好？”
这是灯芯来自心底深处最悲伤的恳求之声，颤抖的声音，一同颤抖了覃无欢的心。
“又……又来？！”
覃无欢按耐下波动的心，佯作鄙夷无奈之状，灯芯掩面背过身去。
“灯芯，咱们说好的啊，你不会是想要我哭给你看吧，灯芯。”
覃无欢耍赖皮叫唤，灯芯就是背着不理她。
正当覃无欢垂头丧气，无计可施了，灯芯却回头了，覃无欢赶紧地露出一副讨好拜托的笑容。
“灯芯，他这劫一看就和上一世一样，没有大限之日，你看他那死木鱼样，我不下去，肯定是都没戏了，估计凌霄殿那边都急疯了，你要是再不让我下去，说不定老翁头都能冲回兜率宫了，你看我这样，要是老翁头发现，那我们俩肯定就死定了，你就别拖拖拉拉，磨磨唧唧的了。”
“石头，是不是我再怎么劝，你都不会听？”
灯芯再问这最后一句。
覃无欢扶额，觉得不得不下狠手了，再拖，真没意思了，于是，坚定地扬着下巴，从容不迫地开口。
“灯芯，我爱他。”
这，就是答案。
灯芯用她的最后一片叶子塑出人形，覃无欢喜滋滋地在他跟前转了一圈。
“谢啦灯芯，我得先走了，时间不等人啊！”
“石头！”
灯芯叫住了急冲冲出了门的覃无欢。
覃无欢没有回头，因为她的眼已经红了，面容已垮，她怕灯芯看见，她已经没办法再伪装下去了。
“答应我，完好无损回来好吗？”
又是那祈求之声，覃无欢垂下肩膀，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灯芯，替我跟老翁头说一声，我不悔，让他也别再有悔意了。”
覃无欢低声说完，迈出步子，缓缓离去，比任何一次都要慢，因为她还没有好好走过这兜率宫，很久很久以前，她就想好好看看这天宫之景，可是没有一次，她静下心来看过。
真美。
覃无欢站在兜率宫的门楼下，环顾四周，而后，终身一跃。
胥越，我来了，你的不爱，让我看看，是怎样的不爱。
人间。
灵华寺。
今个是十五，是上香拜佛的日子。
灵华寺是当今最负盛誉的寺庙，来往的烧香礼客自然不少，上灵华寺的路从凌晨天未亮就拥堵了。
“无尘师兄，今个早课辛苦你了，师父说，这早课结束让你去一趟禅房。”
一个光头小和尚站在正在念经的人后说道。
这念经的不是旁人，正是……那啥，胥越大大。
胥越停下手中的佛珠，翩然起身，朝着屋外走，一直走到花径深处。
禅房门口，是一对锦衣玉带的中年夫妇。
“我的儿。”
保养异常好的中年妇人上前，刚想拉胥越的手，被胥越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小僧名号无尘，此地是佛门净地，还是请夫人称小僧无尘便好。”
“荒唐，你是本王的儿子，什么无尘，今日你便与我回王府去。”
中年男子的脾气不算好，但眼中皆是痛惜无奈之意，看得出来，这对夫妇很爱他们家胥越大大。
躲在暗处的覃无欢已经跟了胥越一路，就是好奇看看，没想到见到这番伤感的场景。
瞧那夫人哭的，诶呦，就这么一个儿子，还想不开出家当了和尚，这谁不哭死啊。
胥越并没有久留，实则连两句话都没说，便撤离了，夫人直接扑倒在中年男人怀里哭，却无可奈何。
唉……无论那一世，咱们的胥越大大，都是不太近人情之人。
覃无欢跟在他身后，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他背影，缓步走着，然后在路的尽头，顿了下身。
片刻后，徐徐地转过身来。
与她四目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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