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越?”
覃无欢怔神地喊出他的名字,胥越迎着她抬头而来的目光。
“你们皆说我是未来的天神,身负三界之责,可偏偏却生来就被煞气所困,成了不正不邪之物,囚禁与琼华宫千年……”
“胥越!”
覃无欢打断了胥越自我厌弃之声,而胥越却邪魅狂狷地伸手捏上她的下巴。
“对,胥越,这个名字,我厌恶了一千年,从我记事开始,我就必须接受这个名字,这个被琼华宫以外的地方所忌讳的名字,我日日不得出门,就连我亲生母亲都不得入门内,与我谈话,怕影响了我的心绪,勾起心魔,我在琼华宫呆了无尽的夜,不知何时才是个头,还得每日须受了方塘中的池水洗涤,你知道那池水浇在我身上有多痛吗,切肤之痛。”
他寒声地说着,覃无欢仅剩的所有感官直觉都能感受到他的无助,他的疼和痛。
“不过,说实话,很多东西真的,只要习惯,就没有感觉了,就像那池水,我日日泡,泡了数百年,再疼似乎也感觉了,父尊说,成天命,须经历抽筋剥骨之苦,承他人所不能承之孤寂,受三界所不能受之艰辛,待心智,身体都得到了最大的磨砺后,我便是这三界最大的神,可是,这三界有谁知道,我却从来没有想过成为这三界最大的神、你口中伟岸的神!我只想要的不过是一丝温暖,可那却都是奢侈,太奢侈,直到这历劫,看着劫中的自己,呵……真是可笑,现在,你还觉得我是那个人吗?还觉得我有道可守吗?”
胥越问她,那黝黑的眸子闪着暗光,覃无欢心慌亦寒冷。
“不要用着楚楚可怜的眼神看我,你的这份情不是对我的,我不可能为了你这眼神而心软,或心动,所以省了吧。”
胥越自己都在为自己感到悲哀,而覃无欢还未干的泪痕,再度划下泪。
“天天说我笨,我发现,你比我还笨。”
覃无欢骂着,哽咽着,瞪着他。
胥越被她的目光所冲击,心下有一丝颤动。
“你想说什么?”
“我想骂你,你口口声声说我爱的人是那个人不是你,那你告诉我,我爱的那个人是谁?我最爱的那个人是谁!你告诉我?是季凌霄?是燕清尘?还是君离轩,沐振霆,宋胤,越司,你倒是告诉我啊?是谁呢?”
覃无欢质问着。
胥越被她激动地一问,整颗心都在紧缩,脑中一片茫然,只剩他眼中所见的她的泪。
“笑话吧,按你说的,我爱的是劫中的人,我特么的是多花心啊,爱了六个男人,见一个爱一个啊,是不是?”
“住口!”
胥越冷喝了一声,覃无欢在短暂地惊吓后,笑逐颜开。
“你生气了是不是,是吃醋了?还是认清了?我覃无欢从始至终只爱的就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叫胥越。”
“我让你住口!”
胥越起身急急退离了两步,猩红的眼,狰狞的表情,娘的,这是得多排斥啊。
“好,那我不说了,说了你现在也不可能幡然醒悟,突然就爱上我,因为你这个男人太自私。”
“你!”
胥越吃人地上前抓住了覃无欢的整个下颚,浑身散着煞气,而周遭一直潜伏的妖一下子都明朗地站了出来。
覃无欢不觉得疼,毕竟第五世那会还被他掐过脖子呢,这算什么。
“疼。”
覃无欢就淡漠地吐出这一个字。
胥越身子颤了一下,而手上的力道,竟不自觉地消散。
覃无欢无心理会他的迷茫之色,而是转望向四周,看着前赴后继而来的妖,因他煞气号召来得妖。
纠结而痛苦,覃无欢却不得不逼着自己再度开口,直面上胥越,说着她绝不是她本意的话。
“你承受了千年的孤寂,是,听起来是挺凄苦的,不过,你有没有想过,那些爱你的人,他们心中的苦,会比你少吗?玉娘娘,你的生母,我在瑶池边上,见过她无数次的落泪,见过她痴痴地望着琼华宫的方向一看就是半天,连眼睛都不眨,她心里不苦吗?你父尊,他是天帝,有掌管三界之责,可是他却为了留下你的性命,担负了多少压力,一旦你入魔,那就是他的一时心软,毁了这三界,他心里又不苦吗?太上仙尊,好不容易打败了玄钟离,终于能安心盾化,可却为了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操心劳累,迟迟不能走,他那一切也是白做了吗?还有我!你知道我……”多舍不得你。
只是我了半天,覃无欢愣是没把下面的话说下去。
风又静了,月亮从乌云中出来,他的煞气散光了,那些妖魔也瞬间消失了。
覃无欢的手也攥得青紫了。
而胥越就像是被狗血淋了头,像受了伤的小动物一般,黯然哀伤地躺坐在地。
别怨我,覃无欢看着他受伤的模样,把眼中的泪逼回去。
别怨我,覃无欢再度默念着,我许你平安长乐,许你为自己而活,许你自私,可是我却不能许你堕落入魔,迷失自我。
所以,别怨我。
覃无欢抬起脚步朝着他跟前走,伸手抚摸上他的脸。
“这个世界没有人不爱你,也没有吝啬给你温暖,他们只是选择了从另一条路来保护你,守护你,只是谁都没想到这样的守护会成为你这七劫里最大的魔障,胥越,这第七劫,是你自己的劫,我不过是个楔子,不过,无论你信不信,我覃无欢爱得那个人就只是你。”
覃无欢蹲下了身子,轻轻地拥抱上这个让她放在心尖上都会觉得痛的男人。
胥越没有挣脱开这个拥抱的力气,他的脑子此时就像一片沼泽,荒漠死寂。
天,又亮了。
夜也终会过去不是。
只不过覃无欢心中那股苦涩却一直还在,散不开。
起身,看着为她此世所见的最后一次日出,覃无欢激动而欣喜地落泪。
“胥越,想不通,就慢慢想吧,我相信终有一日你会想明白的,而现在,再跟我看一次日出吧,今天是最后一天了,该好好珍惜,然后道别不是。”
覃无欢回头看着颓废在地的胥越,他眼中有了一丝光,看着她的光,覃无欢嘴角勾勾,她熟悉那光色,即便被很多东西所掩盖,但她知道,这一劫,会过了,因为他有温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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