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的流坑村是个极晴好的天,冬阳高照,暖意穿过吊着几片枯叶的枝头,将青碧色的湖水熏得带了些初春的暖意,偶有缕缕料峭寒风拂过,才让人惊觉仍是寒冬时节。
今日正是村民取水的日子,湖水上空终日缭绕着的淡蓝色光幕,在这一日黄昏散尽了。原本居住在村中一隅的民众,皆在湖水旁蜿蜒起长队。而湖边也多了两队万毒宗分坛弟子,提着各式各样明晃晃的家伙,心不在焉的晃一晃手中的棍棒刀枪,再心不在焉的高声呵斥一嗓子,见村民们皆胆战心惊都抖了一下,这些分坛弟子顿时松懈下来,相互嬉笑着说起闲话。
这一片湖水清波荡漾,深不见底,只在靠近岸边水浅处,隐约可见摇曳的水草与游弋的鱼群,相映成趣。
打好水的村民挑着扁担,一路小跑的奔回家,再挑着空桶跑回湖边,只为了在这半个时辰中多挑一些水回去。
此情此景皆如同往常,村民默然无声的排队,提水,再排队再提水,一切匆匆。
天色蓦然暗了几分,悄无声息的,像是暮色降临,并没有引起谁的注意,原本晴好飘过几缕云,云层厚重渐渐压顶,四下里起了风,吹得衣裳猎猎作响,众人这才仰头望天,有人喊道:“像是要下雨了,大家伙儿快着些。”
话音犹在,一阵狂风穿过枝丫,裹挟着枝头仅剩的几片枯叶,掠地而过,地上顿时一片飞沙走石,迷蒙了的人的双眸。
而这股狂风丝毫没有肆虐,反倒卷过青碧色的巨浪,拍在岸上,在湖边打水的村民原本就被狂风吹得摇摇晃晃,难以站稳身形,再被巨浪一拍一卷,顿时惨叫着三三两两的跌入水中,随着浪头剧烈翻滚远去,眼看着就要溺毙在湖中了。
没有跌入湖中的村民大惊失色,熟识水性的便跳进去救人,不懂水性的便拿了长杆,在岸边救人,而分坛弟子,皆环臂笑望,像是在看一场既好笑的大戏,丝毫没有出手相救的意思。
村民发现仅凭自身之力,没有法子将落水之人尽数救回,便有大着胆子的村民,冲着为首的分坛弟子重重跪下,哀声道:“仙师,求求仙师救命,求求仙师了。”
为首的分坛弟子沉了脸色,狠狠一脚将那人踹翻在地,怒道:“你们是甚么东西,贱民,还敢求本仙师救命。”
那人一个咕噜爬起身,狠狠磕头道:“仙师,仙师,小人自然是贱命一条,但是留着小人们的这些贱民,还可以给仙师们种地,放羊,服侍仙师,若是都死绝了,仙师们还得费心去别处找人,哪里有小人们这些贱民用着顺手,熟门熟路。”
为首的分坛弟子听得此话,顿时微怔,旋即眸光闪动了几下,咧了咧唇角道:“你倒是机灵,口齿
也够伶俐,说的也有些道理。”
言罢,他挥了挥手,身后那些分坛弟子顿时跳入水中,将落水村民拖到岸边的浅水处,终于,湖中平静下来,再没有挣扎之人,落水的村民三三两两爬上岸来,湿漉漉的瘫在地上,却没有一个人舍得离开,缓了良久缓过一口气,再度起身接着提水,而这阵混乱喧嚣中,却没有一个人察觉到,玉冠男子已潜入了湖心深处,不停的向下潜去,越是接近湖底,碧青色的湖水便越是浅淡,夹杂着星星点点的淡淡银光,玉冠男子冲着银光聚集之处游去,旋即双足问问踩在了湖底的一块礁石上,那点点银光便是从这块礁石中散发而出的。
玉冠男子对礁石没有丝毫兴致,只是眸光闪动的望向礁石的正前方,那里是灰蒙蒙的一片,银色的光亮丝毫没有照到,他沉了沉心思,口中念诀,双手向两侧轻轻一推,湖底那银色的水顿时向两侧滚滚分开,露出一条卵石铺就的路来。
玉冠男子毫不迟疑的踏足其上,缓步前行,前路始终蒙着一团灰蒙蒙的雾气,而他的身上始终笼罩着一层红芒,每踏一步,雾气便少上一分,而身后的湖水便翻滚的聚拢而来,直到走到卵石路的尽头,眼前出现一堵刀劈斧砍状的石壁。
那石壁黑漆漆的,显然已有些年头了,上头布满了青苔和水草,像无数只触角摇曳不停,偶有鱼虾从其间穿过,盎然有趣。
玉冠男子偏着头,定睛瞧了会儿,才蓦然单手一挥,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大股湖水重重砸向石壁。
“哗啦啦”一阵狂响,石壁表面顿时飞快的旋转起来,激射出一枚枚石头骷髅,骷髅漆黑的眼洞里,跳跃着两朵绿莹莹的小火球,仔细瞧着,那火球中盘着一条条绿色小蛇,那绿色火球便是绿色口中吐出的轻烟。
石头骷髅察觉到了玉冠男子所立之处,发出一声声刺耳凄厉的喋喋笑声,旋转着拧成一条灰白色的长蛇,重重击向他。
玉冠男子只一笑,飞身跃起,手中赤色剑芒随之一斩而过,便将灰白色的长蛇斩成了两段,重新化为一枚枚石头骷髅,而眼洞中的绿芒也暗淡了几分。剑芒随之在左右飞快的一绞击,石头骷髅顿时哀鸣一声,搅成了飞灰,落到湖底,其间的绿蛇,也被搅得血肉横飞,成了湖底淤泥一部分。
而此时,黑黢黢的石壁上次第浮现出一颗颗银白色的星芒,或明或暗的闪动不定,杂乱无章的布满了整面石壁,如同一颗颗鬼眼,等着面前这个不速之客。
玉冠男子脸色凝重,双手狠狠一搓,虚空中多了一枚头尾相连玲珑石鱼,他口诵法诀,石鱼的眼珠随之一动,顿时散发出一片灰蒙蒙的星云图,只一个闪动便没入石壁深处。
银白色的星芒顿时悉数亮了起来,光芒万丈照亮这一片湖底,星芒渐渐活了过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的旋转挪动,三息过后,一枚巨大的八卦图出现在石壁上,闪着刺目的银光,如同天外来物,震撼人心。
玉冠男子眸中的惊艳之色一闪而过,轻声道:“这万毒宗如今竟有了此等逆天的手段,还真是不得不防。”随即他深吸了口气,指尖遥遥轻点石鱼,那石鱼身上灰突突的鳞片顿时剥落下来,凝聚成五枚颜色各异的鳞片,每一枚都有巴掌大小,漂浮在虚空中,五色光芒玉银色星芒照耀相应,席卷过此处。
玉冠男子轻吐了个去字,五枚鳞夹带着五道悠长的尾芒,片顿时激射而去,一阵光华流转,鳞片深深融进了八卦中,白、青、黑、赤、黄五色恰好分别嵌入了乾兑,震巽,坎,离,坤艮。
八卦上的刺目银光霎时暗淡下来,尽数敛在了八卦正中的圆孔里,而“咯咯吱吱”的轻响过耳,八卦随之缓缓转动,三圈儿过后,才停了下来,整个八卦变得如石壁一般漆黑,唯独正中的圆孔蓄满了亮光。
玉冠男子点了点头,长舒了一口气,疾步上前,将掌中的石鱼嵌入八卦正中的圆孔里。
石壁顿时发出震天动地的巨响,沿着八卦正中裂开一道缝,就像是被利刃劈开一般,八卦随之溃散,石鱼再度落入玉冠男子手中,他两手向外一挥,石壁缓缓挪到两侧,露出一条黑漆漆的甬道。
玉冠男子单手一挥,一枚昏黄的圆珠浮在了肩头,散发着如月华般的温润光芒,照亮前路。
玉冠男子毫不迟疑的走了进去,就在他进入甬道的一瞬间,石壁顿时缓缓闭合,全无一丝打开的痕迹,亦没有漏进半分水气,此处再度空落落下来,如同一片死地。
那甬道幽深,温润的光华点点洒落,也照不到尽头。
两侧墙壁皆是青砖垒砌,阴冷潮湿的渗出水珠,缓缓落到地上,滴答滴答的响声成了寂静甬道中唯一的声响,而诡异的是,如此潮湿之处,青砖的缝隙里却没有生出半点青苔。
脚下亦是青砖墁地,湿漉漉水刚好漫过鞋面,玉冠男子踏水而行,如同山间清爽的风,无声无息的掠过,没有激起半点水花。
他的脚步极轻极快,只转瞬的功夫便走到了甬道深处。
两扇厚重的铁门正好堵在了眼前,门上拳头大小的门钉摆成了八卦状,而两扇门的正中分别有两处鱼形凹槽。
玉冠男子早已料到会有此门,不慌不乱的抬手一抛,石鱼顿时浮在了虚空中,他轻喝了一声,只听得“啪啪”两声轻响,两条石鱼首尾相连处应声裂开,分别掉落在男子两只手中。
他将两枚石鱼嵌入鱼形凹槽中,那深深陷
入铁门的凹槽顿时凸了出来,他两手紧紧握住,分别倒转三圈儿,再将凹槽狠狠向内一按,沉重的铁门顿时吱呀一声,打开一道只容单人通过的门缝。
玉冠男子抿了抿薄唇,一手掐诀做出防御的姿态,一手轻挥,铁门应声大开,一道红芒窜了进去,掠地扫过,里头霎时一片明亮,却出人意料的并无半分危险,只静悄悄的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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