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日寒,道上行人稀少,不得已出门的行人也是行色匆匆。
临安的百姓依然在忙碌着,为欢度新年准备着各式东西。只是,不曾下雪的腊月,让年味儿不是那么的浓郁。
腊月二十七,申时刚过,天色忽然开始出现昏黄,有风自北而来。大风吹了一阵子,便渐渐停了。只是那云层愈加厚实,天地一片昏暗。
纷纷扬扬的雪花从天而降,不一会儿,地上便是雪白一片。
这场雪,下的又急又大,仿若把整个冬天积攒的雪量全部倾泻而出。
冬雪落人间。
......
孟府的西院,孟然带着丫鬟小莲在雪地里疯跑。
“小莲姐,今年的冬天好奇怪啊。”
“哪里奇怪了?”
“这是今年下的第二场雪吧。”
“好像是。”
“所以奇怪啊,以前的冬天哪有只下两场雪的。”
“也是...”
跑得有些累的两人回到了屋檐下,小莲帮孟然掸落身上的雪,随后进了屋子。
孟然一边对着冻得通红的双手哈着热气,一边说道:“希望明天早晨起床后能看到厚厚的雪,这样我们就可以堆雪人了。”
小莲也很是欢喜,“恩,到时候堆个大大的雪人。”
两个小人儿在期待中入了梦乡。
翌日清晨,风雪已停。
大地一片银白,房屋上像盖了一床厚厚的棉被,一缕炊烟从烟囱里冒出来,显得那么悠闲。
路上,行人和车辆都放慢了脚步,车轮驶过,马路上留下了两条长长的痕迹,好似两条蜿蜒曲折的小沟,深深地镶在白地毯上。
孟然从睡梦中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想着外面的积雪是否已经很厚实了。待他穿戴完毕,推开门,只见庭院里白茫茫一片,地上的雪有一尺余。孟然拉着小莲在雪地里又蹦又跳,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悦耳动听。
这时,整座临安城的大人们都开始忙着扫雪,而孩童们则是忙不迭地嬉闹。正在扫雪的大人们,会被忽然袭来的雪团砸中,然后耳畔传来孩童的嘻哈笑声。气急的大人们开始反击,三下五除二就降服了这群闹事的‘小魔王’。
众人欢笑一片,嬉闹声响彻天际。
大雪带来了欢乐,也带来了年味儿。
随着鞭炮声阵阵,新年也就到了。
有诗云: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
大年初二的下午,孟府大门前来了一个中年壮汉,手里拎着一坛酒以及一包糕点。来人自称是县衙大牢的牢头儿,姓方,前来拜访孟大人。
门房通报后,福伯就急忙去了府门口,带着这位姓方的牢头儿去了前厅。
姓方的牢头儿刚坐下,就有仆人奉上了热茶。不久一会儿,孟浩从后堂出来了。
孟浩对着客人拱了拱手,笑着说道:“贵客临门,未曾远迎,实在是失礼。”
方牢头儿连忙挥手,“不敢当,不敢当。方兴之前就一直想要拜访大人,却始终不得机会。今日冒昧上门拜访,希望不要打扰了大人。”
孟浩微微笑了笑,随即开口说道:“不打扰,不打扰。还有啊,不要喊我大人了,我如今已被去职罢官了,只是一个赋闲在家的老百姓。”
方兴不置可否,只是接着问道:“大人在家休息的可还好?我本想在年前就来拜访的,只是我那边实在是太过忙碌,有些脱不开身,也就一直等到了今日,才有空前来拜访一二。”
孟浩抿了一口茶,“什么大人啊,你要是看得起我,就喊我一声孟大哥,要是还这么见外的话,我就只能逐客了。”
方兴笑了笑,也就连忙改口:“孟大哥,最近在家如何啊?身体修养的怎么样了?”
“还行吧。之前在你那里的时候,吃不好睡不着,如今回了家,一切都好了。白天吃得香,晚上睡得好,也没什么烦恼,整个人都舒服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
两人聊了许久,想谈甚欢。
申时已过,孟府就要开饭了。方兴见状,就要告辞离去。
孟浩极力挽留,说道:“方兴啊,前段时间里多亏了你的照顾,今日薄酒薄菜,你我一醉方休。”
方兴几番推脱:“大人,今日是大年初二,家人团聚,我一个外人怎好打扰呢?大人只管团聚,改日我再来叨扰,可好?”
孟浩不容拒绝地说道:“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一起吃个便饭,喝点我府上的珍藏佳酿。”
方兴也就笑了笑,很是豪迈地说道:“只要大人愿意,我就陪大人痛饮三百杯。”
两人也就移步客厅,吃吃喝喝起来。
喝了大概有半个时辰,孟浩有些头晕,勉力扶着桌子站了起来,忽然一个趔趄,就仰面倒到了地上。
方兴大惊,急忙上前查看,发觉孟浩只是昏了过去,就稍稍放下心里的大石。
在一旁伺候的小厮、丫鬟也急忙上前查看。
方兴吩咐孟府仆人:“速去请个大夫,另外请你们夫人来。”
仆人飞奔而去。
不一会儿,孟夫人来了客厅,与丫鬟一起小心翼翼地扶起孟浩,随后将其带到卧房。
方兴一路跟随,到得卧房门口,也就止住了脚步。
孟夫人安顿好孟浩,出了房门,对着方兴福了一福,“实在是不好意思,请客人先回,等回头我家老爷身体痊愈了,再宴请贵客。实在是抱歉了。”
方兴摇了摇头,说道:“夫人严重了。这样吧,我先不走,等大夫来了我再走吧,不然我这心里也不踏实。”
“好吧,那就有劳贵客了。”孟夫人也就不再客气,转身对丫鬟说道:“带客人去客厅歇着,备上好茶,好生招待。”
说罢,孟夫人进了房屋。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去请大夫的小厮春生回来了,只是他的身后并没有大夫跟着。
正在前厅等待的福伯问道:“春生,不是让你去请大夫吗?怎么没有看到大夫来啊?”
春生有些委屈:“那仁寿堂的李大夫不肯出诊。说是未出新年,贸然出诊容易触犯霉头。他说出了新年,自然就会出诊。”
福伯很是恼怒,“出了新年?出了新年要他干什么?”
说了这句之后,福伯也就不再说什么,只是急匆匆地冲了出去。
坐在客厅里等待的方兴,听到前厅有吵杂的说话声、脚步声,也就走出客厅,打算看看是不是来了大夫。
到了前厅,方兴看到春生一个人站在那里,手足无措。遂上前问道:“你不是去找大夫了?怎么在这儿?大夫来了吗?”
春生只得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方兴,方兴微微犹豫下,也就出门了。
方兴快步走出孟府,顺着福伯奔走的方向寻过去。
穿过了几条巷子,仁寿堂赫然出现在方兴的眼前,门前有着一个人,正是福伯。
方兴匆忙走到跟前,只见福伯正在苦苦敲门,大声喊道:“李大夫,麻烦您去看看我家老爷好吗?虽然是新年,但我们孟府愿意付给您双份的诊金,这样就可以避凶了。”
福伯大声喊叫,咚咚地敲着门。
但仁寿堂的门板却是紧闭,不曾有人回应。
福伯正待跪下哀求的时候,一只手已经将他扶了起来。福伯扭头望过去的时候,惊喜交加,“贵客,怎么是你?”
方兴不用多问已经明白情况。这位李大夫为了避免冲撞霉头,拒绝出诊。只是身为乡邻,竟然要见死不救,这实在是不像李大夫平日的为人。
方兴心中怒火高涨,沉声道:“福伯,你不用喊了,我来。”
“贵客,怎么能让你叫门...”福伯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惊地目瞪口呆。
只见方兴大步走到仁寿堂门口,一脚踢了过去,就将那门踹得‘轰隆’作响,三脚过去,那门板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福伯没有想到方兴是这么个喊法,心中焦急,却是无法可施。
门洞后的大堂里正坐着一个人,赫然是李大夫。那李大夫看到门板倒下,失声道:“你是什么人?你要干什么?不怕王法吗?”
方兴已伸出一只手,抓住他的衣领子,狠狠问道:“你就是李大夫?”
李大夫被方兴勒得翻了白眼,待方兴稍微松了松手,终于喘着粗气说道:“我是姓李,不知道这位壮士找我有什么事?”
方兴回头看了福伯一眼,问道:“福伯,你找他有什么事?”
福伯不知方兴的意思,只得犹豫道:“贵客,我自然是找李大夫给我家老爷瞧病。”
“李大夫,你耳朵不好使吗?”方兴忽然问道。
李大夫苦笑一声,说道:“不知这位壮士何出此言?”
“你若不是耳朵不好使,怎么听到门外有人求诊,竟然还在这里坐着?”方兴冷冷问道。
“我...我...”李大夫我了半天,终于道:“这位壮士,并非是我不出诊,而是我们这一行有规矩。不得在新年时期出诊,会触霉头的。”
福伯上前一步,哀求道:“李大夫,大家好歹是乡邻,您就出诊一趟吧,诊金不是问题。我们会给您包个红包,用来避凶。”
方兴只是盯着李大夫,“怎么样?可以出诊吗?”
李大夫翻了个白眼,“壮士,我不缺钱。我只是怕走霉运。”
“我不管你什么规矩不规矩,霉运不霉运,我只知道病人还在床上躺着,你要是不去,恐怕你就要给自己请个大夫了。”方兴说到这里,伸手在桌子上狠狠地拍了一下,只见那桌子立刻便四分五裂。
李大夫只是苦笑,取了药箱,咳嗽一声道:“还请两位前面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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