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如水,四静无人,孟然静静地看着漆黑一片的屋顶。万千思绪涌上心头,或许,是时候看一看先生留给自己的书信了。
打定主意的孟然,起身穿好衣服,轻轻地下床穿鞋。
他手里拿着一支点燃的蜡烛,悄悄地走出房间。
柔和的夜风里,蜡烛的光焰飘摇恍惚,将孟然的脸映衬地古怪阴森。
穿过庭院、走廊,他来到了父亲孟浩的书房。
一声‘吱呀’,房门应声而开。
书房里一切如旧,虽是不再有人常驻,但每日里都有专人打扫,窗明几净,整洁如新。
孟然将烛架上的蜡烛纷纷点燃,屋子里渐渐明亮起来,有夜风入屋,烛影晃动,人影投射在墙上,诡异如魅。
对此,孟然并不在意,他只是按照父亲生前的交代,仔细寻找那两份书信。
“那两封信是我亲眼看着他写的,如今就放在我的书房里,书架第三层最右侧,你去了就能找到。你自己决定什么时候看,自己决定如何处理就好,无需问询他人的意见。”
脑海里回应着父亲的临终嘱托,孟然有些伤感,也有些疑惑,心里默默想着:“既然先生给我留了两份信,为何却不告诉我应该在什么时候看呢?只是告诉我记得要看,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孟然想了一阵,并没有什么头绪,只好收拾心情,认真寻找那两封书信。
不一会儿,他在书架第三层的一本诗经里找到了两封书信,白色信封已经微微发黄,封口的黄泥干燥无比,只需轻轻一捏,就会化为尘土,飞散在空气之中。
孟然犹豫许久,最后选择了其中一封书信,轻轻拆封之后,认真阅读起来。
只见微黄的信纸上,虚浮的字迹在上面龙飞凤舞。
上面写着:
孟然吾徒,见字如面。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或许已经长大成人,也或许已经儿孙满堂,如果以上两种都不是,那么就是你在生活里有了疑惑,遇到了困难。
但,万事须冷静,静而后动,方可切中问题的要害,或许才有化解疑难的可能。
为师早已算定,你命中当有一劫,或会让你身首异处,或会让你凄惨流离。
我曾苦苦思考,也曾翻阅各类古籍,却都不能想到应对之策。
当然了,还有一条路可以走。你命中注定与东方有缘,日后你若东行,或可逢凶化吉。神州大陆唯有道宗的无量山可谓陆地最东,你若是能够成功拜入道宗门下,或有一线可能化险为夷。
只是,你东行之后,或许会扭转命运,也或许会增加劫难、提前触发杀劫,以至牵累他人。具体决定,都在你一人身上。
若你打算前往无量山拜师学艺,那么在你拜入道宗的那一刻起,万万不可说出你我之间的关系,不然的话,会对你的未来产生巨大的影响,轻则无辜受罚,重则身死道消。
我的宿敌如今在道宗之内位高权重,以他心胸狭窄的性子,若是知道你是我的弟子,只怕会对你不利。他如今是道宗戒律司首座,名曰太真,日后你若遇到他,万万不可心怀怨恨,只需平淡待之即可,切记。
以你的天赋,只要好好修炼,境界高深之后,或可自行解除劫难。
若你决定留在临安,也无需过于担忧,只要做好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即可,好好孝顺父母,爱护邻里。
书信有二,你既已读其一,另外一封也就焚烧即可。一切都只是缘分宿命,无需改变,只需顺势而为。
齐修国字。
孟然读完书信,久久不能平复心情,齐先生与自己白日里见到的那个老道士说的话简直一模一样,两人的化解之法也是一般。
难道东行是命中注定?亦或者是背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静静的书房里,孟然蹙眉沉思,不明其意。
“和母亲商量一番?可先生的意思是要自己做决定,我该如何是好?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已经安排好的吗?还是人为操纵?
可他们这样做也没有道理啊,我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个人,或许用先生的话来说,我是有几分天赋的,但这又能如何?以先生之姿,到最后也不过是人仙境界,也逃不离生老病死,我又何德何能啊!”
空荡的房间里,孟然喃喃自语。
时间在无声无息间流逝。
“喔喔喔……”
雄鸡唱晓,新的一天已经来临,神州大陆的人们纷纷起床,整个宁静的世界复又恢复了生机。
袅袅炊烟自地面升腾,旭日的光辉洒满了大地。
早起的春生看到自家老爷的书房大门静静地敞开着,以为是进了贼人,随手拎起一根木棍,三步两步向书房走去。
一夜未睡、神思恍惚的孟然被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轻声喝问:“谁?”
只见门口站着一道人影,手里拿着凶器的模样。
“是谁?”孟然又问了一声。
门口的人影赶紧放下手中的木棍,轻声问候道:“是少爷吗?我是春生。”
“哦,春生啊,你怎么过来了?”
“我来打扫院子,看到书房的门大开,以为进了贼人。”春生走近了几步,看着一脸憔悴的孟然,关切地问道:“少爷,您怎么起得这么早啊?看您脸色不大好看,要不我送您回去继续休息?”
孟然摆了摆手,“不用了,你去打扫院子吧,我再待一会儿。”
春生嗯了一声,也就出了书房。
孟然揉了揉又酸又涩的眼睛,打了一声哈欠,将看过的那封信随意揣入怀中,之后也就把那本论语连同那封未拆封的信件归还了原位。
走出书房,清晨的阳光洒在脸上,晃得孟然很是难受,他举起衣袖挡在眼前。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习惯了外面的光亮,缓缓地穿过庭院。
孟然失魂般肆意行走,直到一声清脆的问候让他回了神。
“少爷早。”一个俏丽的丫鬟站在孟然的侧前方,对着他行礼问好。
“唔,是白芍啊,你也早。”
“少爷是要去夫人那里省视问安吗?”白芍一脸热切地看着孟然。
“恩,算是吧。”
“夫人刚起,我带少爷去吧。”
“好...”
少男少女,一主一仆,于晨光里、春风中各自思量。
“少爷,你还没洗漱吗?等会儿我打水伺候您洗漱吧。”怀揣目的的人在人群里总是很显眼。
“好。”孟然依旧是那副昏沉模样,随意地应答着。
“少爷走路小心点,小心磕着了......”
白芍顺势扶着孟然,慢慢走过庭院,来到屋檐下。
孟夫人的丫鬟小环刚端了一盆水出了屋子,看着很是亲近的二人,微微一笑道:“少爷,今天来的可真早啊。”
说话间,小环似笑非笑地看了白勺一眼,白芍只当没有察觉,只是她的耳根有些泛红。
小环顺手将那盆水递给了白芍,随即请了孟然进了屋子。
孟夫人正在对着镜子涂抹脂粉,从镜子里看到儿子的倒影,也就转身问道:“然儿?有什么事吗?”
孟然木木地点了点头,一副模棱两可的样子,“有吧。”
孟夫人嗔怪道:“你这孩子,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哪儿来的有吧。是不是睡糊涂了?”
正说着,门外有人说话,“小环姐,少爷还没洗漱,我打来了水......”
孟夫人看了小环一眼,小环也就把门打开,放了来人进来,打水的正是白芍。
“然儿,既然你还没洗漱,那就让白芍伺候你吧。”
“唔,不用了,我一会儿回去再洗吧。”
白芍一脸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孟夫人只得解围,“去洗洗吧,不要浪费了白芍的一番辛苦。”
“我习惯了小莲姐的伺候,还是等会儿吧。”
“那小莲不是还没起来嘛。”孟夫人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丝的不满。
不远处端着水盆的白芍轻轻放下脸盆,开口道:“那我去喊小莲吧,让她来伺候少爷。”
这一句话无异于火上浇油,孟夫人冷冷一笑,“不用去了,就你伺候吧。”
说罢,她朝着孟然看了一眼。
孟然在母亲眼神的震慑下,只得乖乖服从,在白芍的伺候下慢条斯理地洗漱起来。
当孟然洗漱完毕,正在擦脸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在外面大声呼喊,声音里满含急切。
“少爷?少爷在吗?少爷?”
孟然仔细一听,是自己的丫鬟小莲,他正要走出去,却被小环拉住,小环对着他摇了摇头。
孟然有些不解,但看着母亲很是难看的脸色,也就没再挣扎,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孟夫人出了房门,站在屋檐下,淡淡问道:“怎么回事儿?大清早的吵吵闹闹?”
小莲上前几步,一脸不安地站在台阶下面,低声说道:“夫人,少爷不见了,他在您这儿吗?”
“哦?然儿不见了吗?什么时候不见的?”
听着孟夫人冷冷的反问,小莲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奴婢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少爷不见了,把整个府上找了一遍都没有看到他的踪迹,所以想来夫人这里看看。”
“是吗?”
屋子里的孟然再也忍不住了,一个箭步就冲了出去,站在孟夫人的旁边。
孟然的这个举动彻底惹恼了孟夫人,她冷哼一声,“身为丫鬟,主子什么时候不见了都不知道,还在府里大吵大闹,按照家规该如何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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