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晋王府密议
作者:关山渡      更新:2020-01-23 12:38      字数:3492

京城,兴宁坊。

暮色近,夜风临门。

正在花园里饮酒听风的晋王殿下轻轻放下手中的酒杯,静静地站在原地,一副等待客人的模样。

须臾间,花园里多了两道身影,一老一壮。

来客正是柱国张子仪与长子张景岳。

晋王梁瑛不等两人站稳身形,便弯腰施了一礼。

张氏父子立即躲向一旁,不敢受礼。

随后,张子仪与儿子张景岳对着晋王梁瑛施了一礼,口称:“见过晋王殿下。”

晋王梁瑛伸手虚扶,张氏父子神色平淡地站好。

场面一度安静,仿若空气也跟着结了冰一样。

静谧。

无声。

许久之后,晋王梁瑛轻轻一笑,邀请张氏父子入座饮酒。

张子仪并未客套,很是平静地入了座。

张景岳犹豫了一下,也坐在了父亲的身旁。

晋王梁瑛端起一杯酒,笑道:“本王先敬老大人一杯酒,祝老大人身体健康、福寿延绵。”

张氏父子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晋王梁瑛还要再次劝酒,被张子仪制止了。

张子仪淡淡道:“晋王殿下,老夫老了,不胜酒力,请殿下先说正事,不然的话,等会儿再说就来不及了。”

晋王梁瑛也就不再绕弯子,直截了当地问道:“老大人意欲何为?”

张子仪认真地看了一眼眼前这位只差一步便可登上皇位的男子,神情有些恍惚,十多年的高墙生活,让这位曾经意气风发的壮年皇子有了许多的老态,两鬓斑白如雪,所幸男子的气度更显富贵,未因生活而折损。

张景岳轻轻扯了一下父亲的衣袖,老大人这才回神,轻声说道:“老夫不知殿下所问何意,请殿下明示。”

晋王梁瑛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语气和煦道:“老大人可知本王邀您前来所谓何事?”

张子仪摇了摇头,说道:“这也是老夫疑惑之处,请殿下解惑。”

晋王梁瑛说了个让张氏父子失神的答案。

“陛下昨夜私出宫廷,御驾晋王府。”

世人皆知晋王梁瑛当年在夺嫡期间率领数万边军返京,意欲登基为帝,其后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大皇子选择了观望,二皇子身死于乱军之中,那张龙椅被四皇子梁珏坐稳。

若是按照历朝历代的夺嫡情况来看,带兵返京的晋王八皇子必定没有好下场,可皇帝陛下却封他为楚王,每逢佳节必有赏赐,金银财宝良田宝马美妾无数,可见兄弟情深。

而今更将楚王加封为晋王,可见圣眷之深。

只是在明眼人的眼中,皇帝如此作为只是为了笼络人心,也为了安抚皇族子弟。

就算如此,晋王梁瑛依旧被困在高墙之内,十数年如一日,未能接触外臣朝务,只能做一个流连花场的闲散王爷。

张子仪回神以后,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不愧是从功名显赫的边将到稳坐朝堂的柱国,一身的奸诈味道,混似一只老狐狸。

晋王梁瑛叹了口气,轻声说道:“老大人可想知道陛下前来所谓何事吗?”

张子仪反问了一句,“难不成和老夫有关?”

晋王梁瑛苦笑一声,道:“老大人既然愿意到我这里喝杯水酒,又何必如此作态呢?何不打开天窗说亮话?”

张子仪一本正经地说道:“殿下可知道公孙老头儿在朝会之后跟我说了些什么吗?”

晋王梁瑛摇了摇头,道:“不知,老大人请说。”

接下来的时间里,张子仪将他与公孙抱玉的谈话简单复述了一遍,轻声叹道:“如今朝堂之上已不可久立,就连公孙老头儿也害怕自己晚年不保,以至于连累了家族,我自草莽中而起,如今高居武官之首,已是不可多得的幸运,自然不想因为一时的眷恋权位而惹得家族无法维继,请殿下见谅。”

晋王梁瑛轻轻一笑,表示理解张子仪的心思,随即说道:“老大人放心,我如今这般模样,自然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只是想留一个后手,以备将来梁氏皇族危难之际,能有个强有力的外援。”

张子仪默然无语,许久之后才以食指蘸酒,在桌上写了个极其潦草的‘韦’字。

夜风拂过,酒迹消散。

晋王梁瑛对着那个消散的字迹看了半天,轻轻叹道:“是啊,陛下前来也是为了此事,不知老大人有何良策?”

张子仪想了一会儿,沉声说道:“当然是釜底抽薪、快刀斩乱麻。此事已经拖得够久了,若是再不解决的话,势必尾大不掉,到了那个时候,怕是再难善了啊。”

晋王梁瑛一脸好奇地看着张子仪,问道:“既如此,老大人为何还要急着致仕?何不在其中出上一份力?不管是为了虚名也好,为了天下百姓也罢,都比现在这般撒手不管强上许多。”

张子仪摇了摇头,缓缓说道:“前有豺狼后有猛虎,老夫老矣,没有气力做那驱狼逐虎的猎人。”

张子仪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况且,如今朝中形势并不明朗,我不想因为自己的决定而牵累了孩子们。”

国舅韦善会身为大梁的兵部尚书,勋爵为正三品的上护军,仅次于武官之首的张子仪。

而今柱国张子仪欲要致仕,自然无人可以将其压制,毕竟不管从军功资历亦或者背景家世来看,朝中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当新一代的武官之首了。

韦善会在兵部尚书一职上经营了二十余年,门生故吏遍布天下,且在当今陛下登基后,在北地任职镇北大将军一职,统领虎贲军数年。

任职期间,韦善会率领虎贲军大破契丹蛮子,立下了不小的功劳,其后获得勋位上护军,麾下将领因功受赏的不在少数,很得军心。

如今韦善会虽然驻守京城,但虎贲军中受他恩惠的不在少数,只需一封密信,必定响应者云集。

这还只是韦善会一人的势力。

韦氏一门多俊杰。

韦善会的弟弟体弱多病,并无实职,靠年轻时候的军功得了个武散官宁远将军,如今在家休养身体,领着为数不多的俸禄。

韦善会的长子韦义臣,性子沉稳大气,师从其父,如今在京为官,是为从三品的左神武军将军,统率一万五千名禁军。

次子韦敬仁,不喜武学兵法,只好儒学,如今做了正四品上的军器监监正,负责大梁帝国的军器制造,虽受工部制约,但权力油水极大。

韦氏幼子韦不弃,自幼身体虚弱,手不能提肩不能抗,是个不折不扣的庸人,文不成武不就的代表人物,但他与秦王府联姻,是为秦王梁瑜的心头爱婿,得了个正五品上的文散官中散大夫。

韦氏长女韦凤仪,当今皇帝陛下的宠妃,入主梧桐宫的贵妃娘娘,统御后宫。

韦氏**韦秀若,嫁了一位文采斐然的状元郎,其夫如今是关内道庆州知府,颇有贤名,未来可期。

晋王梁瑛走马观花地想了一阵,幽幽道:“本王也未想出什么实际的破局之策来,所以才会叨扰老大人,望老大人见谅。”

张子仪摆了摆手,叹道:“都是为民某事而已,何谈叨扰。如今之计,唯有从地方着手,逐步化解淤积症状,如此方有转危为安的可能,不然的话,危矣。”

晋王梁瑛站起身来,对着张子仪深深施了一礼,语气恳切地说道:“请老大人指点迷津,我替天下百姓谢过老大人了。”

张子仪坐在桌前生生受了一礼,并无丝毫的躲避。

礼毕,张子仪按下晋王梁瑛,轻声说道:“如今诸位皇子封王就藩,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六皇子虽然平日里不声不响,但据我所知,胸中颇有丘壑,且与韦氏一族有着解不了的仇恨,这也是陛下让其独领虎贲一军的原因之一。

另外,我若是真的能够如愿致仕,毕竟会惹得陛下大怒,到时候我儿景岳肯定会出京任职,至于去哪儿,就看陛下的安排了。”

晋王梁瑛很是知味地点了下头,接道:“若是景岳去了北地,以他过往的军功及资历,做个独领一军的将军绝无问题。

如此过个几年,虎贲军就不再是铁板一块了,那个时候,重症就将成为小病,指日可消。”

张子仪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只要朝中没有别的变故,此策将是最稳妥的。只是那位也不是傻子,必定能够看出其中的门道,还需要其他**的发生才能够遮掩。”

晋王梁瑛微微蹙眉,沉声问道:“不知老大人有何计策?”

“殿下需要展露出一丝丝的争雄之心。”张子仪定定地看着晋王梁瑛,很是认真地说道:“唯有与陛下闹翻,殿下才有插手其中的可能,不然的话,只会被那位察觉,再无先机可言。”

晋王梁瑛听过这番话后,一脸凝重地坐在那里,半天没有说话。

许久之后,晋王梁瑛声音嘶哑道:“这一切当真值得吗?当年的事情老大人也有所耳闻吧?我若是铁了心帮他,愧对先母,可若是不帮他,我大梁一百多年的基业便有倾覆的可能,实在是让本王难以抉择啊。”

张子仪也不劝说,只是低声说道:“一切皆由殿下决定。”

清风吹拂,将多年前的密事重现眼前。

当年先皇新逝,八皇子梁瑛率领五万大军抵达泽州,收到了当今皇帝的圣旨,与其说是圣旨,不如说是一幅图画与几句话,画中赫然是八皇子生母最喜欢的一枚金钗,话语得内容自然是要其退回北地。

八皇子梁瑛思前想后,终是决定全军北上。

之后不久,八皇子梁瑛的生母忧郁成疾,很快便去世了。

自此,八皇子梁瑛的心里就扎着一根刺,一根永远也拔不出来的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