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过去,尼福尔海姆,雄鹰的巢穴,北王唯一的城市。冰原北方一座巨型的城市,浓厚的蒸汽与烟雾从城市里的巨型烟囱里冒出来,挥之不去的雾气将尼福尔海姆遮盖。冰原上的流浪商人,将尼福尔海姆当作冰原唯一的温床,将这些散发热的巨型烟囱当做神迹,并亲切的称呼为“雾之国”。这座年幼的王城,用了二十年的时间,拔地而起。北王的钢铁之桥,以尼福尔海姆为中心以及纽带,贯穿着整个北方。蒸汽机车如同巨兽一样在铁轨驰骋着。
夜色来临,繁星呈现出书法中锋芒,至南而浓,向北而稀。尼福尔海姆的北方,一条从未出现在钢铁之桥线路图上的轨道,伴随着如同野兽死亡般的凄惨的汽笛声,漆黑的列车极速涌来。
列车吵醒了这座已经酣睡的王城,它降缓了速度,停到一座不知名的站口。好奇的人群,纷纷汇集在站口附近,小声议论着。不一会,黑色的礼车出现在了这个港口,将人群隔绝起来。列车门打开,更加浓烈的蒸汽从车里喷发出来,白色的蒸汽中有种浓烈到使人窒息的血腥气息。
达奇上校有点抱怨,画面回到两个小时之前。还在月亮酒吧,欣喜地看着舞女用力搬开自己的大腿。月亮酒吧是尼福尔海姆的鼠辈聚集之地,每一座光鲜亮丽的城市,不管它是否是王城,都会有隐匿在光亮之中的昏暗。达奇上校又泯了一口冰原上不能缺少的伏特加,脸上浮出少许醉醺时的潮红。他用充满欲望的眼睛盯着舞女,但有些瞬间眼神会跳过舞女,望向隐藏在黑暗之中那些窃窃私语的人们。月亮酒吧除了娼妓之外,还有那些拿不上台面的鼠辈,如情报犯、间谍、杀手刺客等。北王希格尔德的威严以及二十年前的那场战争,北方的伪王与冰原上的其他势力不敢涉足一步,只能通过这些苍蝇慢慢寄生于尼福尔海姆。
达奇上校从他的线人那得知,今天的月亮酒吧,有一场大交易,交易的内容是一种蒸汽机上保密的轴承跟齿轮,据说是钢铁之桥的劳工在清理铁轨时发现的。
北王的甲胄师们,沉淀了几百年的甲胄机器工艺之后,仿佛到达了一个极点,将蒸汽的动能附加于甲胄之上,强大的机动力与西格尔德家族驯养的巨狼成就了北方狼铁骑,变成一支冰冷而又嗜血的胜利之师。
蒸汽甲胄不仅比普通钢甲更加厚重,而且要比普通钢甲难以维护,运输成了最重要的问题。甲胄师们,为了解决这一问题,将自己更名为机械师,然后将蒸汽机装在四轮车上,然后在冰原上光滑冰冷的路面铺设钢轨,北方列车于是出现。
蒸汽机对于冰原来说是潘多拉的魔盒,凡王被魔盒里的血色教训,然后盒中的宝石也被凡王所嫉妒。在机械间谍的努力下,二十年来冰原各国也渐渐有了自己的机械甲胄。
月亮酒吧的角落里,一只小小的木盒出现在了桌子上,木盒被打开了一角,折射除了淡蓝色的金属光泽。达奇上校透过舞女的双腿看见这一幕,嘴角不由笑了笑,他将一枚印着蔷薇的金币,放入舞女的深沟里,手特意的划过挺翘的臀,向着角落走去。
“这里可真是个好地方,上流的腐朽之气一点也没有,有的只是地下水井般的恶臭。廉价的娼妓,劣质的威士忌,还有一切任何你想就能买到的东西,的确是你们这些地下通道生活的鼠辈的乐园。对吗?间谍先生。”喧闹的环境里被达奇上校带着点戏谑说着,露出藏在大衣里的军服,然后拿出了一只印雄鹰的左轮手枪指向了角落里的黑暗。
月亮酒吧的人都是一些亡命徒,对这样的景象丝毫不在意,娼妓将衣服慢慢脱去,再次吸引人群的目光。
“尊敬的先生,我一点也不知道你再说什么?”黑暗里人影露出他的脸庞,这是一张粗旷的脸,有些不属于北方的韵味。他的眼圈像是摸了机油般厚重,但是黑眼圈也抵挡不住他那充满战斗欲望坚毅的目光。
“有趣的目光。”达奇上校赞叹道,挥了挥枪口,示意让他不要搞小动作。
“先生,我是得罪您了吗?”他回应着达奇上校的回答,将手慢慢举起。
“不不不,间谍先生,你肯定知道在这座钢筋森林的地下总会有那么一些小麻烦,列如你。”达奇上校被这粗劣的演技逗笑了,“你是尼福尔海姆地下的鼠辈,没有什么老鼠能逃过猫的嗅觉,但是有一点很奇怪。在北王的脚下能参与这种交易的,你应该是鼠辈中的大人物,但是你这毫不遮掩的演技显然不符合你的身份。我想了一下,造成这种情况应该只有两个原因。”
间谍先生,松开拧成一团眉头,露出了笑意,问到:“哪两个原因?”
达奇上校把另一只手从腰包里掏出,竖起了两根手指头,说道:“第一种,我的线人给我的情报是假的。第二种,我的线人被你收买或者说一开始就是你们的人。这种秘密的机械部件是尼福尔海姆钢铁骨架重要的关节,是整个冰原都要争夺的宝藏,有了它,一个冰原势力的机械工艺会提升不小的的阶段。这种隐秘的交易,我那线人,又怎么能知道。但是今天那盒子里东西确实透露着只属尼福尔海姆的光泽,这种光泽只有精密到了一种目前机械水平的极致才能折射出,只有王城中维多利亚机关才能见到。因此,我能断定我的线人的情报是真的。那么就有点耐人寻味了,情报是真的,一个小小的线人又怎么能知道这种隐秘。你说,对吧?间谍先生。”
间谍先生点点头,依旧将双手放在空中,说着:“很不错的推测,先生您有当侦探的天赋。既然这是您已经知道这是圈套,为什么还要向着里面跳。”
一声富有节奏感的口哨声在门外吹响,上校听到,突然皱起了眉头。
间谍先生接着他自己的话语说道:“这口哨吹的真不错。我听说维多利亚机关有一支专属的军队,这支军队的士兵原来都是一些纳维亚民族的弃子,从小被狼铁骑带大,他们是本来是狼的孩子,后来却变忠犬。他们具有纳维亚长耳的血统,他们能听见更加细微的声音。这种军队喜欢用口哨传递信息,用短嘘作为提醒情况的发生,然后用长嘘表达突发情况的危险程度,通常长嘘在五秒之内。你听见刚刚那口哨了吗?短嘘三秒长嘘五秒,这种特殊的传递代码,应该传递的是,紧急撤退的意思吧。或许现在我可以将手放下来,好好聊一聊,尊敬的先生,维多利亚机关最著名的忠犬,达奇上校。”
达奇上校脸上被威士忌染上红润慢慢淡了下去,渐渐发白,“我讨厌这个称呼”,手将左轮手枪握得更紧了。
间谍先生松下了高举的双手,打开了木盒,这里面是一颗毁坏一半的机械轴承。间谍先生感慨道:“真是有趣,为了这一这块破烂,整个冰原都在尼福尔海姆献祭着鲜血。”
达奇上校看到这颗机械轴承,眉头皱起,收起了枪,转身向奔去。间谍先生从座位上跳起,挡住了达奇的去路。
“请问忠犬先生,你是打算去哪里呢?”
达奇上校没有回答他任何一个字,快速的扣动扳机,子弹准确照着间谍先生的眉心飞去。间谍先生,心中早有准备,迅速地转身,子弹擦过间谍先生的头颅,留下一道拇指长度的伤口,沁着血。
间谍先生打了一个响指,那些观望的酒吧客人,纷纷拿出了藏匿在桌底的匕首,包围了上校。
达奇上校看了看四周的人群:“高加索匕首,原来如此,你们是雪隐的刺客。”
间谍先生说:“恭喜你回答正确,但是没有任何奖励。”
达奇上校说:“听说雪隐有一只狡猾的狐狸,不出意料,你就是情报中显示的间谍先生,没错吧。”
间谍先生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谦虚地说着:“没错,维多利亚的忠犬,正式在下。我就是雪隐之狐。”说完,飞镖从雪隐之狐的衣袖口弹出,雪隐之狐接住了飞镖投掷。
达奇上校,用左轮手枪抵挡住了飞镖。其他刺客持高加索匕首奔向前刺去。达奇上校跳起,在空中翻了一个跟斗,脚尖刚好勾住了月亮酒吧的房梁,迅速开枪。子弹准确命中在这些人的眉心。
与此同时,雪隐之狐的飞镖以一种特别的弧度绕过房梁,刺向达奇上校的后背。达奇上校灵敏的耳朵,捕捉到了雪隐之狐轻微的抬手声与尖锐器具与空气摩擦声,以一种不符合常人的方式弯曲手肘,向身后射出一发子弹,击落了弯曲飞行的飞镖。还有一支涂上黑色油漆的飞镖,像一条狡猾的毒蛇从背后无声飞来,刺进了上校的小腿根部。达奇上校吃痛,镖上高浓度的麻醉药瞬间麻痹了上校的小腿,他从屋梁下落了下来。
“维多利亚的忠犬们,永远对自己的耳朵保持绝对的信任,真是可笑。这只飞镖我打磨了一个月,用了一种吸光致滑的涂料,能极大减少它投掷后与空气摩擦产生的声音。纳维亚的长耳,即使用了能听见细致入微的声音的耳朵,但依旧无法辨别无声武器的运行轨迹。”雪隐之狐用一种戏谑的语气说道。
达奇上校,感知了一下自己小腿上传来无力感。用别在腰间的军刺划破了大腿的血管,阻止强力麻醉药继续扩散的全身。
“狡猾的狐狸。”达奇上校调整了自己的站姿,继续说道:“真是一场不错的圈套,将维多利亚的注意力全部聚焦在月亮酒吧。这场交易也是场真交易,这颗保密的轴承也是真正轴承,但是轴承的完整度不足以你们将安排在尼福尔海姆的全部底牌全部亮出来。所以说这颗轴承只不是一个幌子,真正有价值让你们奋不顾身的是这颗轴承中表达出的高精度的加工工艺。你们雪隐的机械师们应该已经找到其中的关键。而你们这些雪隐的人,包括这门外的雪隐的胜利者,都不过是被当做弃子,充当诱饵。可能真正的高精度加工工艺的关键已经被你们用密语夹杂某本书籍之中,已经上了钢铁之桥,正飞驰的远离尼福尔海姆。”
雪隐之狐热烈地鼓掌,“上校,我看人的直觉真的是特别厉害。您不去当位侦探真是可惜了,我敢赌上我的性命担保,您要是换个职业,一定是这雾之国中最著名的侦探。您分析的基本上都是正确的,不过您说错了一点,只有那些死去的才是弃子,我可不一定。”
漆黑的飞镖再次闪现在了达奇上校的后背。达奇这次所有感知,左轮手枪在手中翻转,然后扣动扳机,子弹击落了飞镖,产生了耀眼的火花。
“不错的枪法,可能您能抵挡住我,但是门外的雪隐们,你有能力全部都抵挡住吗?你手中这种维多利亚的扩容左轮只有二十七发子弹。除去射向我的第一发,月亮酒吧里死去的二十四具雪隐的尸体眉心的子弹,还有刚刚阻截飞镖的那枚子弹,你的枪里只有一发了吧。门外的雪隐足有上百人,他们都是雪隐最优秀的刺客,潜行在尼福尔海姆的影子。”
“雪隐之狐,我突然对你的狂妄与自大感觉到怜悯,你太小看维多利亚机关了。”随着达奇上校的话语结束,月亮酒吧外传来猛烈的枪声与武器碰撞的叮当的脆响,如同交响曲一般奏响在钢铁之城的肮脏之处。
“狡猾的狐狸,你听这交响曲是不是动人心魄。任何挑战北王权威的蝼蚁,都必将以血祷告。”达奇上校锋芒毕露,斩钉截铁地说道。维多利亚的铁血,在这一刻暴露无遗。
月亮酒吧门被巨力破开,一只小队将雪隐之狐包围。小队穿着最新的轻型蒸汽机械甲胄,甲胄上附着曲折的铜铝包裹的橡胶管,小型蒸汽机附加在腰间两侧,将这些橡胶管汇集,白色的蒸汽从橡胶管链接的推进装置口喷射出来,甲胄的手肘有着两把两米长锋利的长刀,刀刃闪烁着秘银的光芒。甲胄被涂上暗红色的喷漆,在这夜里显得格外的渗人。
“维多利亚的‘制裁者’,多具有机械的美学。达奇上校,这就是北王的原罪,他打开潘多拉的魔盒,这尼福尔海姆注定就要变成世界的中心,各种各样的妖魔鬼怪都会在里聚集,永远都不会有安定之时。”雪隐之狐大声的说道,遮蔽他的身上有齿轮转动的声音。
“小心”,达奇上校突然大声吼道,数十枚红色的飞镖向着四周飞去,飞镖与空气摩擦产生火焰,火焰点燃了飞镖内核中装填的融铁剂。
制裁者甲胄传输的巨大的动能,使甲胄上装载的双刀以一种不可见的速度将这十几个个飞速而来的火球弹开。融铁剂产生的炙热的能量与强烈的光照,配合着蒸汽,让这块空间瞬间只有白色。
达奇上校的耳朵传来稀疏的脚步声,“那条狐狸向东逃跑了”。
制裁者的的齿轮飞速转动起来,传递出强大的动能,让厚重的甲胄有了神的速度与力量,巨大的刀光向着东方斩去,附带劈开月亮酒吧宽厚的钢梁与屋顶。
雪隐之狐后背被残余的刀气削开,露出了白色的脊椎,鲜血的热气在冰原这严寒的天气里消逝着。雪隐之狐艰难的爬起来,拔出插进血肉里的精密的机械装置,抬起了沉重的头颅,看着达奇上校旁边被蒸汽包裹的制裁者。
“我们只是想在冰原上苟且的活着。”这是冰原之狐说的最后一句话。
……
达奇上校,回到残垣断壁的酒吧里,坐上刚刚那个吧台上,给自己倒了一杯废墟中仅存的威士忌。他想起了,冰原之狐临终时候的话语,万千思绪交融心头。他想起在小时候冰原旷野上流浪时候的场景,为了一块肉干与一口伏特加,所有纳维亚的孩子都要用生命去换取,仅仅是为了在这广阔无垠的风雪天地之下,苟且的活着。
“这杯敬你,雪隐之狐。”看着维多利亚的士兵护送着制裁者们奔去钢铁之桥,心中幻想着明天可以好好睡个懒觉,然后睡醒之后去看一场弗丽嘉扮演的戏剧。弗丽嘉的美色与高贵气质足以让任何具有思维的生命都臣服于她脚下,这位让整个尼福尔海姆心动的人,只有能在剧院中看见的绝色,明天自己就能再次看见。一想这里达奇上校稍微转换了心情,猛烈地灌了一口威士忌。
黑色的礼车如同不速之客出现在达奇上校的视野里。
车门被仆人打开,走出一个身穿教士服带着金色眼镜的中年人,他是维多利亚机关的实权者,蒸汽机之父,冰原上的第二大原罪,普罗米修斯教父。他高贵的脚踏在仆人用黑毯覆盖的地面上。
达奇上校仿佛是见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东西,全身颤栗,缓缓向着普罗米修斯教父卑微地跪下。
“尊敬的父,我不知道您会轻易前来。”达奇上校以一种懦弱的声音道歉。
教父没有说任何一句话,将一张印着蔷薇烫金的黑色信封丢在达奇上校的面前,然后转头离开,教父的礼车消失在雾气之中。达奇上校脸上的冷汗,滴落在信封上。
黑色的礼车车队行驶在尼福尔海姆的街道上,蒸汽机继续强大的动力奔去目的地。一辆礼车上,打开信封,上面没有任何文字描述,只有一张机械印刷的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一个上精致面容的男孩。
……
“去他妈的蒸汽。”人群中传来不和谐声音。
维多利亚的黑执事,将礼车外的人群赶走。慢慢的蒸汽消散,列车里面一览无余。
达奇上校看见一块棺椁,棺椁被一些细长的铜管链接着,铜管里有流动液体的水声。一辆礼车下来一群手提金属箱的机械师们,他们像是工蚁一样有序拆卸铜管。
解除链接装置后的棺椁被放入礼车中,达奇上校一脸无奈的看着棺椁,然后腿上的麻醉感渐渐流逝,剧烈疼痛传来,他抱着自己的小腿哇哇大叫起来。
“真是糟糕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