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菲宇终于慢慢松开了赵清雨的手，后者虽然表情没什么变化，但眼眸中一闪而过的慌乱，还是被李菲宇捕捉到。

她在怕他。

这个结论，在意料之中，但也在感情之外。

他有些郁卒的垂下眼，起身退到了一边。

赵清雨内心暗暗松了口气，旁边的汪磊倒是看上比她本人还要惊慌，一直拿着耳机站在电脑前，仿佛随时都准备弃机而逃。

“喂，你别站着，好好看你的电视啊。”赵清雨扭头看了他一眼。

汪磊快速看了一眼站在赵清雨后面不远处的李菲宇，这才僵硬又缓慢的重新坐回位置上。

看他坐立不安的模样，赵清雨知道他肯定也没什么心思看电视了，她自己也有点待不下去。

可惜时间才凌晨三点多，实在是有些难熬。

好不容易等到四点半，两人匆匆下机离开，不过离开时他们发现李菲宇早已不在身后。

出门时，赵清雨在前面走，她刚掀开网吧厚重的门帘，就差点和外面要进来的人碰到脑袋。

嘴里连声说着不好意思，抬头再看时，赫然发现站在面前的人正是不知何时离开的李菲宇。

赵清雨心里暗想这可真是冤家路窄，人倒霉起来就哪儿都会碰到这小子。

后面的汪磊见她停在门口不走了，便掀起门帘从旁边挤了出来。

刚挤出一个脑袋，就看到李菲宇正高高壮壮的堵在门口。

汪磊的小心脏一惊，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硬着头皮小声打招呼：“李、李哥……”

李菲宇没理会他，而是垂眸看向面前的赵清雨：“你们要走了？”

“嗯。”

“刚撞到你哪儿了吗？”

“……没有。”

见对方又不说话，赵清雨只得干笑着抬头：“那个，没事我们就走了哈，实在太累了……”

她说着，就侧身从李菲宇旁边窜了出去，汪磊急忙跟上去，两人一前一后的小跑着往外跑。

李菲宇站在门口，在网吧灯箱里柔和光线的照耀下，他手里提着一次性塑料盒冒出袅袅热气，可他的人却像雕塑一样，久久没有动作。

赵清雨他们一出网吧就急急忙忙的朝前走，连头都没有回过。

直到走出一百来米，汪磊才往后看了一眼，发现李菲宇还站在门口。

“真倒霉，下次再也不来这个网吧了。”赵清雨小声嘀咕着，顺便把帽子手套围巾都重新戴好。

网吧里很暖和，可是一出来瞬间感觉像是从春天来到了冬天。

“全副武装”后，她才感觉气温回升了些。

现在雪还没有停，但已经变得很小很小了，走在积雪上，会有轻微的“咔呲咔呲”的声音。

在路灯有限的光线下，她看到大地万物银装素裹，完美无瑕的积雪延伸至远方。

这样的场景，她有太久没有看到过了。

自从成年后离开家乡，追随着那个人到了南方，她便再也没有见过这么大、这么纯粹的雪了。

忽然间，她有种抑制不住自己激动心情的感觉，忍不住在雪地里一路奔跑了起来。

厚重的衣服让她动作变得笨重和迟钝，却不妨碍她突然间自我飞扬的心情。

她跑一阵便会停下抓起地上的雪朝天空挥洒。

这时候，她会扬起脸，雪花纷纷落在她的眉毛、眼睛和脸颊上。

冰凉的感觉那么真实。

她情不自禁的笑起来。

站在不远处的汪磊怔住，他不知道赵清雨怎么了，突然一声不吭的发起“癫”来。

这让他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偏偏他还不敢追过去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快到家了，再见！”

突然间，赵清雨扭头对他这样喊道，然后朝三岔路口走去。

汪磊甚至都来不及说上一句话，就看着自己的同桌像个小女孩一样，蹦蹦跳跳的离开了。

李菲宇遥遥的跟在后面，他也看到了这一幕。

最后他慢慢走，慢慢走，等走到三岔路口，这里早已空无一人。

他站在路口朝赵清雨离开的方向看了看，那里隐约有一行七歪八扭的脚印。

有买菜的老伯拖着板车从另外一个路口出来，看到他打了声招呼：“小宇啊，又是一晚上没回家啊。”

他摆摆手，朝着那个路口走去，那是他家的方向。

老伯摇摇头，拖着堆满白菜和大葱的板车，继续朝前走去。

赵清雨回到家，门口炉子上的水已经烧得很热了，最上面的煤还是黑色的，看得出是父母离开前换得。

手已经冻得有些发僵发红，她倒了热水洗脸洗手，最后泡了脚。

最外面的袄子已经被雪花浸得很湿了，为了爬山她特意穿得钉子鞋，现在里面也都进水了，她把袄子脱下来挂在外面的走道里，又把鞋子放到炉子边上靠着，然后才回到床上休息。

被子里面凉沁沁，她蜷缩着好一会儿才让床单和褥子暖和起来。

很快，困意袭来，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终于陷入沉沉的睡眠。

这一觉，赵清雨一直睡到下午四点钟才醒，还是赵母打来电话，才让她醒过来。

接起电话的时候，她还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恍惚感。

“喂？妈？你咋给我打电话了？”

“你弟说你一早回来了，我们怕耽误你休息一直没叫醒你，这都快晚上了，再不起来吃东西胃就受不住了，今天咱们吃火锅，不好带回去，你赶紧起来到店子里，我们吃了一起回去……”

听着赵母一长段的话语，赵清雨这才渐渐清醒过来，她还有些困倦的点点头，点完才想起对面的人看不见，又开口说：“好，我这就起来。”

赵母挂了电话，赵清雨握着小灵通又躺了回去，不出三分钟，她猛地坐起来，使劲摆了摆脑袋，然后起床穿衣服。

外面没有继续下雪，但看样子还是阴天，一起来她就立刻被冷空气冻得浑身萧瑟，连忙小跑到走道去，衣服还没有完全干，鞋子更不用说。

重新在柜子里翻了一套前年买的袄子穿上，鞋子是去年买的大头鞋，防冻防水的效果比那钉子鞋可要好上数倍。

等全部收拾好，她的精神也重新回归，在出门前，她给炉子换了一块新煤，这才朝楼下一步步走去。

这时候镇子上并没有专门清理路上的积雪的人，一般都是个人把自己门前的雪扫干净。

赵清雨门前这条路上没多少房子，除了小卖店门口把雪扫开了些，其他地方依然还是厚厚的积雪。

但积雪上被印了各种印记，脚印、车轮印比比皆是，有些地方还结了凝冰，走在上面直打滑。

赵清雨生怕摔跤，特地选那些没有被人踩过的积雪走，雪花变得硬了些，走在上面声音变成了“咯吱咯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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