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杨刚好睡醒,倚着门打了个呵欠,看见姜桃一副“泥猴”的模样,噗嗤一声笑了。
“桃子,你是去钻泥窟窿了?”
姜桃把篓子撂在地上,哼了一声。大虎也隐约知晓那嫁人是个什么意思,攥着拳头恶狠狠的盯着赵杨,不就是来家里帮着干了半天活么?阿姐就得被送过去?就是欺负他现在人小体弱,帮不了大忙,否则,定要把这笑面虎表哥赶出去不可!
旋即他又想起赵杨进门给的那块糖,恨不得现在就扣喉咙还给他去。
赵杨被瞅得浑身发毛,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这小表弟,腆着脸上前瞄了一眼竹篓子:“是螃蟹,还有虾,这会正是吃虾蟹的时候。”
大虎搂了竹篓子,背过身去:“谁说要给你吃的?你走开!”
姜桃拍了拍他:“大虎,好好说话。”
大虎却撅了嘴,抱着篓子蹬蹬瞪跑走了。
赵杨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嘴里囔囔着:“我是怎么得罪他了么?”
姜桃往燃烧的灶台下塞了一块木头,灿烂的火焰映照着她没什么表情的脸。赵杨觉着他家这个小表妹是真的跟变了一个人似得,往常他过来就只能看见她怯生生的躲得好远,现在能跟他斗嘴不说,还有些小脾气。
他蹲下身,压低声问道:“你也听见三姨的话了?”
姜桃拨了拨柴火,嗯了一声。
赵杨蹲在一边,不知该怎么开口,他也没什么太大的想法,就只是觉着,无论现在是娶表妹还是其他任何一家的姑娘也好,都是没什么差别的。唯一差的就是他跟姜桃中间搭着的亲戚关系。
“嫁给我不好么?”
“不好。非常不好。”姜桃偏过头,直勾勾的盯着他,“做妹妹就很好了。”
她怎么跟个古人解释近亲结婚带来的严重后果?当下的人都相信亲上加亲,只要不是本家的兄弟姐妹,都讲究个表哥表妹一家亲,从小定个娃娃亲什么的。
赵杨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敢直视姜桃的眼睛。
“我先烧点水洗洗,晚上给你和山子哥炒螃蟹吃,辣子给你们放得足足的。”姜桃听见开门的声音,换上了笑脸欢快道。
张氏一开门就瞅见了姜桃这一身脏污,刚想开口骂她,又看见扬子在场,只得生生忍了。
“是啊,扬子,姨再给你做个疙瘩汤,解辣又饱肚。”
扬子有些迷糊的点点头,去寻了赵山准备上山继续干活。晚间,一家子吃了辣炒螃蟹,剩下的几只虾则剁碎了放在疙瘩汤里,一家人吃得十分餍足,除了有些心事的赵杨,只喝了一碗汤便说饱了。
是夜,赵杨和赵山在姜强屋里睡,张氏则跟着姜桃和余氏挤了一铺,赵杨枕着手,睁着眼睛看着房顶睡不着,他实在是有些不明白,姜桃怎么就不同意嫁给他呢?
两兄弟帮着足足干了两天活,就连屋前的小菜地都翻了一遍,还帮着浇了一道水。余氏从坛子里摸出十个鸡蛋,煮熟了用布包了,塞给哥俩让带回去。
赵杨和赵山不敢接,本就是来搭把手,再说十个鸡蛋实在是不少了。但余氏不是个小家子气的,非得让接了,推推让让之间,赵杨和赵山只得收了。
余氏叫两个表哥顺路再送送姜桃,让她相跟着一道上镇上去。
姜桃抱着油饼和熟鸡蛋,坐着驴车跟他们一块上路,这镇上她已经去过两回了,所以还能跟同车的赵山说说这上镇上哪条路最近,哪条路好走。赵杨一反常态的没吭声,到底是半大小子,被表妹这般当面锣对面鼓的拒绝,脸上实在无光。
赵山胳膊肘杵了杵他:“怎不回妹妹的话?”
赵杨回过神来:“说到哪了?”
“桃子问你,要不要帮你给爹带句话。”
赵杨垂着眼:“有什么好带的,顶多再过两个月,爹就回来了。”
赵山皱着眉头:“今儿是怎么了?”
姜桃忙打圆场:“扬子哥说的是,估摸着到了下月中旬,姨父会挑了日子回来的。”
驴车行至赵家村岔路口,哥俩下了车。赵山嘱咐了几句,无非就是路上小心一类的话,还顺道把车钱提前结了,姜桃并不客气,只道了一声谢。
赵杨望着姜桃远去的背影,哼了一声:“不过就是个小丫头而已,有什么了不得的?就是全村的女娃都死光了,我都不会娶她的。”他赵杨,在赵家村都是排的上的庄稼好把式,还娶不到一个好媳妇么?
“你怎么能这么说桃子?”
赵杨气急败坏的冲着自家哥道:“你看上她了?我就知道你临走前跟三姨嘀嘀咕咕说的就是这档子事,别当我不知道!”
赵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说什么胡话呢?三姨那是叫我给咱娘带话。”
赵杨甩了手:“谁信你的鬼话?”他可听见余氏很是属意赵山。
哥俩有了隔阂,而这厢里姜桃被车夫带到了镇街上,那修牌坊的位置就在街头,道过谢后,循着街道一直往前走就看见一堆揽工汉干得热火朝天。
姜桃不敢上前扰了他们干活,只在一边呆到了傍晚,等他们三三俩俩的下工准备吃饭。
姜桃上前去问了人,好在用驴拉转的就那几个,他们并不费体力,所以都是多干一个时辰才下工吃饭。姜桃打听清楚了,便转身去了镇上的肉铺子。
这次来,余氏还给她塞了十个铜板以防不时之需,姜桃刚看见他们大锅里的饭食,因着是包饭的,所以就只管个饱。菜里连一点油星子都难看见,然后每个人分两个大黑馍馍。
今儿就是她爹的生辰,总不能再让他继续啃黑馍馍吃开水烫菜了。肉铺子正准备收摊,摊上只剩下半块猪肝,一副猪大肠。猪大肠她可不会料理,所以就买了那半块猪肝,然后又去粮铺买了两斤米。
寻到姜强的住处,只见门上还挂着铁将军,她也不进门,就径直去了灶房。说是灶房,也就是两块土砖垒起来的台子,上面架了一口破铁锅。灶房里什么都没有,想来也就是他爹和姨丈用来烧烧热水的。
姜桃瞅着旁边柴火和清水还足,便开始生火熬粥,热热油饼和鸡蛋。
姜强和赵树两人牵着驴回来,之间平日里寂静的灶房冒出袅袅炊烟,当下大骇,以为是招了毛贼,两人相视一眼,将驴栓了,抄了木棍砖头就要去打贼。
摸到灶房门口,就见姜桃转头笑意盈盈的喊了一声:“爹,姨父,你们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