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来了条小奶狗,小虎连吃饭都抱在手里。
张氏向来烦这些猫猫狗狗的,忍不住训斥:“狗都爬桌上了,还不撒手?”
小虎恋恋不舍的把小奶狗放在桌下,吃一口饭就悄悄往下丢一颗菜。
土狗啥也不挑,也已经长了牙,青菜也好米饭也罢,就连一块红薯都能两只爪子抱着啃。
张氏哭笑不得:“你这么养,哪能给咱看家?”
小能饭也不吃了,悄悄盯着桌下那只小奶狗。小奶狗顺着人腿蹭了一圈,抬起小脑袋望着他。
见桌上几人都在用饭,小能伸出手摸了一把奶狗的脑袋。
小手刚一触及奶狗就飞快的缩了回来,小能再偷偷看一眼张氏和小虎。
姜桃见此,跟小虎道:“吃了饭带着小花跟你小能哥哥一块玩。”
小能睁大了眼镜,满脸希冀的看着姜桃。
小虎一张脸埋在碗里,含糊不清的道好。
饭毕,两个娃在院里跟小狗玩,姜桃端了个碾钵在堂屋门前碾辣椒籽,天热了,也正是栽种辣椒的时候,辣椒易活,撒下辣椒籽之后几乎无需人多花心思。
姜桃栽种的这种辣椒个头小,但辣味重,她和张氏都是极能吃辣的,半碗辣椒半碗菜。摘四五个辣椒炒点肉丝甭提多香了,光是碗里的油辣子姜桃都能就着下两碗饭。
家里的男人们不太能沾辣,尤其是小虎,一点辛辣都沾不得。炒过辣椒的锅子,张氏得前前后后刷三遍才敢炒他要吃的菜,不然他尝着那点味道都能辣得眼泪鼻涕直流。
“小花都被你们撸秃噜皮了,下手轻点。”姜桃看着俩娃提醒道。
小能和小虎应了一声,姜桃时不时的瞧上一眼,却不知大能何时悄悄的站在一边。
他没吭声,瞧见姜桃警惕的盯着他还笑了一笑。
姜桃蹙眉,那件事后,她也让姜强去说道过他,也不知他是听进去了,还是当耳边风。
他站着看了一会儿两个娃玩小狗,就转身进了屋。
姜桃放下杵子,心里头惴惴不安,总觉着他会干出点啥事来。
翌日一大早,姜桃打着呵欠,披着衣服进灶房打热水洗脸梳头。
一家人的热水都是张氏起床烧的,哪怕是现在的大热天,张氏也吩咐姜桃一定用热水洗头洗澡。
姜强不讲究,拿巾子揩一把脸就出了门。姜桃见早上的火还是新添了柴的,想也没想,掀开了锅盖。
她的睡意在看清楚锅里那黑乎乎的一团之后,顿时就消散了。
小虎迷迷瞪瞪从房里跑出来:“阿姐,阿姐,小花哪去了?不在我被窝里。”
姜桃随手盖上锅盖,将他推出了灶房:“兴许在你小能哥哥那呢,你问问他去。”
待他去了旧屋,姜桃飞快的抽出了灶下的柴薪,舀了一瓢水将火给浇灭。
如此一套动作下来,她却没胆子再去掀开那个锅盖了。
她脑海里全是那一团小小影子,似乎是被烫死的,还张大了小嘴,浑身僵硬。
姜桃忍不住扶着灶台就干呕了两下,胃里翻江倒海,却吐无可吐。
“狗肉贼香,尤其是嫩狗,那滋味甭提了,你闻见味了吗?堂姐。”
姜桃扭过头,看见大能笑嘻嘻的看着她,脸上满是挑衅。
姜桃咬牙道:“你有没有点敬畏之心?咱们全家人都让着你不过是看在你娘的面子上,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打你?”
大能脸色一变:“你们喜欢啥,我就弄坏啥,狗也是一样。要不想看见我,就把我送回赵家村去。”
“你想回赵家村出门自己走就是,残害生灵算什么本事?”姜桃狠狠道,“仗着自个年纪小就在我家耀武扬威,你算老几?”
大能咬紧了牙,他想触怒姜桃,甚至触怒他伯伯一家人,叫他们撕下伪善的面具,露出他们本来的丑恶嘴脸,心底深处却还是怕无家可归。
“姜大能,你给我听好了,事情可一不可二,你敢把这事透到小虎耳朵里,我丢也把你丢出去,我倒要看看你那亲亲舅舅、舅母会不会要你这个吃白食的!”
似乎是害怕真无去处,也怕姜桃真干得出那事来,大能狠狠地踹了一脚木门愤愤走了。
姜桃白着脸站在灶房里,孩子可怕就可怕在此处,他们仗着自个年纪小,做错了什么事都有大人的谅解,便由此对世间万物毫不畏惧。
人之初,性本善,但也有些孩子,生性本恶。
她对哥俩最后哪一点愧疚荡然无存,去他娘的内疚!她就是不帮着王伯卖菜,他娘该走还是得走,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是她能拦得住的?
待张氏进了灶房,她将此事跟她粗略一说,张氏也怕锅里那玩意,连锅盖都没掀。两人抬着锅子就去了后边小树林。
寻了个僻静处,挖了坑将锅子连同锅盖一块埋了。
晌午无锅造饭,余氏还问了声,好端端的锅子咋就连影子都没了。
张氏捏了个谎:“我烧水的时候把锅底给烧穿了,明儿去买口新的。”
“烧穿了补补就是了,买口新锅得好几十个钱呢。”余氏将信将疑的看着她,张氏一贯节俭,锅要不是烂透了,都没划算要买的。
“恁大的洞,咋能补?就是拿去补了那也不好使了。”
“锅盖也烧透了?”
张氏支支吾吾答不出,余氏板下脸:“到底咋回事?有啥事要瞒着我?是不是大能和小能干的?”
姜桃顺势道:“娘,您就别瞒着奶了。那锅和锅盖就是大能给砸的,他嫌娘做的菜难吃。”
余氏问张氏:“当真?”
张氏忙不迭点头:“可不是嘛,您也知道我手艺一般,但能吃还是能吃的。”
余氏震怒,寻了笤帚就要去揍人。
小能和小虎找了半天小狗,屋前屋后翻了个遍都没寻见,眼瞅着两人坐在门槛上就要揉眼睛哭出声了,姜桃于心不忍,便道:“小花说不定是跑回哥哥家里了呢?你们在这等着,我去问问好不好?”
两个孩子齐齐点头,姜桃挨个揉了揉两个娃的脑袋,提着篮子出了门。
走到村西头,姜桃进退两难,本不愿再跟李敖扯上关系,却又把自个推到了这一步。
她死活没进门,只在外头唤了李敖出来。
王氏和李昌明贴在门边听动静,一回头见老爷子也贴在门上,见他俩盯着他,老太爷直起身:“我咋就听不得了?我比你们还敞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