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大牛吃痛,也顾不得什么“男人不打女人”的屁话,上去就要抡胖头媳妇。
胖头媳妇平日里养尊处优哪里跟人掐过架?给姜大牛一拳扫到了眼角顿时嚷嚷得快要把屋顶给掀翻了。
姜家村的男人们也不能瞧着姜大牛发浑,去年才因着秦寡妇跟张家村给杠上了,这回又因着这该死的女人把郑家庄给得罪?
郑家庄虽然远了些,但大队人马开过来,那也得是一场实打实的村架,再说了这胖头妇人家里头有得是钱粮。
而这边姜五也忍不住自家婆娘在外头胡咧咧坏他的名声,抓住她一撮头发就要将人给拖走,五婶叫得凄惨,席上的媳妇婆子丢了筷子,急忙上去拉架。
院子里统共摆着十二张席面,屋里头零零散散的坐着三桌,这会儿屋里头的人都跑出来了,院里头的桌椅板凳是胡乱翻飞,噼里啪啦碗筷砸得稀巴烂。
院子里乱成了一锅粥,姜燕抱着庆喜儿往灶房躲了去。
见姜桃看着她,姜燕苦笑一声:“娃儿到底是无辜的呢。”
张氏躲在门后头胆战心惊的看着前头,姜桃将她往屋里一拉:“娘,小心那碎瓷片伤了自个。”
张氏扭过头,白着一张脸:“桃……桃子,你说这庆喜该不会是你姨父的吧。”
姜桃变了脸,耸耸肩:“咱们啷个晓得这事……”
张氏魂不守舍坐在凳上,掰着手指头算日子,又是摇头又是点头。
姜桃可不想再把袁才给拉扯进来,外头三方博弈已经是够乱的了,再掺和一个二姨,弄个“认爹大战”出来,够她姜家村在外头扬名立万的了。
外头闹哄哄得没完,秦寡妇如何能坐得住,急急忙忙在外围喊:“别打了,别打了!”
五婶刚被人从姜五叔手里拉扯出来,蓬头散发的,瞧着这只花蝴蝶心里头就火大,一个劲扑上去就是拽头发挠脸。
场面刚瞅着歇了一波,这头不晓得谁喊了句:“胖媳妇昏过去了!”
这下顿时所有人都住了手,往后退了一步,给胖头媳妇让出了一大块空地来。姜大牛还揪着姜三桥揍,姜三桥人事不省犹如一摊烂泥。
瞧着这收不住手要闹出大事来,有人立马溜去寻了里正。
里正听了这消息,真是万般不情愿管这档子烂事。但又恐出了人命,只得寻了三个力壮后生,拿出上回捆人的麻绳来,一行人快步走了去。
走出了老远,里正一转头:“你跟着我做什么?”
姜正笑嘻嘻捧着本《大兴律例》道:“爹,我给您拿书。”
里正觉着哪哪都奇怪,又不好这时候跟他儿子较劲,只得挥挥手:“要跟就跟上吧,我没准你说话,你可不能在众人面前给我胡说八道。”
姜正忙不迭点头:“晓得了晓得了。”
一行人跨进院门,这事情似乎也消停了大半,院里一片狼藉,碗碟杯盘到处都是,桌椅板凳更是没一个完整的。
众人围作一圈,似乎是看着圈中心的热闹。里正跟姜正拨开众人,就见姜桃和姜燕蹲在地上摆弄着一个胖女人,胖女人双眼紧闭,面色发白。
“你们散开些,莫挡了道,大夫呢,大夫去请了没有?”姜桃抬头喊。
人群顿时退开了三四步,有人喊:“叫了大夫了。”
姜桃松开胖头媳妇紧紧的衣领子,叫姜燕掐住她的虎口和人中,她掰开她的嘴,瞧了瞧里头并无异物。
只怕是一时气急攻心给厥过去了,没多大功夫胖头媳妇悠悠转醒,姜桃端了一碗水送至她的唇边,她无意识的喝了几口又靠着凳子歇了大半晌才反应过来。
“三……桥呢,三桥呢?”
姜三桥瘫在一边,里正早叫人拿绳子捆了姜大牛和秦寡妇,顺道把死死不愿松手的五婶也给捆倒了。
姜桃和姜燕垂手退到了一边,等着里正做主。
大夫叫人半架着过来,一瞅着这院子,顿时双腿发软,再一瞧这阵势,两眼一抹黑也要厥过去。
这哪有反过来给大夫治病的道理?好不容易弄醒了大夫,他上前看了姜三桥的伤势才作罢。姜三桥伤得重,但是所幸性命无碍。
里正听明白了这争端所起之缘由,摸着胡须:“既然这事因孩子而起,那咱们就做个滴血认亲吧。”
秦寡妇一听这话顿时面色青灰,瘫软在地。
姜燕抱着娃出来,姜桃凑在她耳边道:“这事咱们做不了手脚,且看天命吧。”
姜燕咬着唇点点头,水是从井里打的,碗又是他们自个拿的,姜桃和姜燕都没法子经手。
谁成想,这滴了两轮,姜三桥的血和姜大牛的血都没法子跟庆喜所融。
胖头媳妇哀嚎着扑过去:“三桥啊,是我冤枉了你啊,你说你好端端的没跟她有啥事,你做什么不跟我说?”
姜大牛睁大了双眼,死死的盯着碗里的水,再一转头,双眼猩红的看着秦寡妇,手脚被缚就一跃身想要扑上去活活咬死她。
里正一挥手,叫人死活拉住了姜大牛,他扭头问秦寡妇:“这孩子是谁的?”
秦寡妇自知走到绝路,反而不狡辩了。
她展颜一笑,对着嚎哭的胖头媳妇轻声道:“谁说你家三桥跟我没点首尾的?他早就厌烦你这死肥婆了,口口声声说看见你这身肥肉就想吐!”
没等胖头媳妇反应过来,她又环视人群一圈,里头有想骚情她但被她给拒之门外的,也有她瞧得上眼与之有过一段情谊的。
但凡是触及她的目光,男人们纷纷避开眼睛,往常在炕上搂着她心阿肝儿的叫着,她糟难之时,竟然无一人替她说话。
秦寡妇垂下了了头,哼笑一声,散乱的发丝垂在耳边,扯开的衣襟子里露出一截惊心动魄的雪肤:“我有错么?”
美丽有罪么?她想活下去又有错么?谁不想安安心心卖豆腐,但总有些苍蝇缠上门来,她要是不依,又如何孑然一身在村里活下去?
她爱得痛快,恨得也痛快,就算是到了最后,她仍然不希望供出袁才来,毕竟他是她守寡几年来,唯一一个从一开始想要待她好,而不是觊觎她身子的人。
“要怎么样便说罢,沉塘还是丢到衙门去?随你们的便。”
这话倒把里正给难住了,沉塘么?上头三令五申不叫人私自用族规打杀人了,送上衙门?又自觉在县太爷面前太丢脸。
思忖之际,姜正双手捧着律例凑上跟前:“爹,您瞅瞅这第二百五十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