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捕头有心和稀泥,寻思着无论如何都不能将祸水东引,不然黄莹偷鸡不成蚀把米,事后还怪罪到他这小人身上。
在场众人如何肯依,吵嚷着让懂账本的先生过来查。
曹捕头跟他的小徒弟提着官刀将人往外哄,顺道给黄莹使了个眼色,就这功夫,赶紧把店门关了,消停两日再开张。
黄莹杵在柜台前没动,她要是关了门岂不坐实了她请人查账的事实?要她关门,除非天塌地陷了。
被逮的商户当街释放,可要补的税款又岂是一笔小数目?几人面如死灰,唉声叹气。
姜桃站在街头,刘五郎和青哥将人迎进屋,店里无人,青哥气定神闲的擦了擦眼泪:“掌柜的,我这演得像不像?”
姜桃看了一眼街上的吵嚷嚷的商户,抿嘴笑道:“还行。”
黄莹这一下犹如捅了马蜂窝,过后两日街道上平静如常,到了月底缴税款的时候,商户们憋着的一簇火顿时跟浇了一瓢油似的,怒不可遏。
“长眼睛的都知道是谁干的?她不好过也不让咱们做生意了?”
“呵,富春客栈没点事我把脑袋搁这!”
“小本买卖能挣几个钱?税款一补,半年白干。”
“谁让人家有个好夫婿?你家亲戚要是县太爷家的小舅子,你也能神气一回。”
“咱们还能怕她不成?”
几个掌柜的越说越气,桌上的都是唾沫星子,茶也没人吃一口。
一直没吭声的赵掌柜扭头问柜台后的姜桃:“小掌柜的,你就不恼?”
姜桃搁下笔,委屈道:“赵三爷,你说我一个小姑娘,一无钱财二没当官的亲戚,您说我哪里敢恼?要怪也怪咱们命不好,上头压着这么一位,能安安心心做生意么?”
“要我说也不是没法子。”赵掌柜捏紧了拳头,他压低了声音跟桌上几位道:“没咱们的帮持,她能在这镇上顺顺利利开店?”
柜后的姜桃垂头一笑,这几个都是几十年的老生意人,不敢说大了,光是点小手段就够你喝一壶的了。
黄莹很快就反应过来,镇上有些人合起伙来整她。
头一件就是富春客栈买不到新鲜的肉食果蔬了,原先富春脚店都是跟菜农谈好供菜的,她也把这班子原封不动的接了过来。
这两天,供菜的菜农一个一个接着说自家的菜地出了事,说什么都不往富春客栈送菜了。
菜也就罢了,镇上的肉贩也不知着了什么瘟,见富春客栈的人来,就说案板上的猪肉全被人订了去,除了几副猪下水,她竟然买不到一点荤食。
巧妇都难为无米之炊,再好的扬州厨子也没法对着空锅空灶变出一桌美味佳肴来。
黄莹揪着头发直皱眉,姆妈把一叠点心搁到她手边,好心劝道:“到这也就算了,亏也就只亏了一半,咱们把心血耗在这不值当。”
黄莹气冲冲道:“清水镇我拿不到菜和肉,我还不能上隔壁镇去买?她们想断我路,也要看看有没有这个本事!”
说着,她跟账房两个人一合计,虽说又得多出一笔买骡子买车的钱,但能暂且解了燃眉之急。
这头才刚商量完,门口的篓子就被人给踢翻了,路人还骂骂咧咧:“什么玩意?都不交钱让人清的么?”
黄莹一瞅,只见各样污秽、果皮、烂菜叶子都摊在门口,她大声问:“怎么回事?老王头呢?我给了钱的,这个时辰了还不把那些玩意给弄走?”
清水镇有专门的人倒马桶,甭管是什么东西,只要一月交六文钱,东西丢到门口,到时辰了就有人运走,末了,老王头还把马桶给涮干净了放到后门。
黄莹指了个伙计去扫,伙计忍着恶心,把门口洒扫干净了,顺道打听了一番,老王头病了,没找着人接手。
黄莹气得咬牙切齿,她不由得怀疑老王头是不是也不把她放在眼里。伙计见此在一边说了句公道话:“别家的也是伙计清的,老王头估计是真病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黄莹坐在空荡荡的大堂内,只觉得寒风骤起,四面楚歌。
姜桃最近挺舒坦,店里生意犹如细水长流,哪怕是刮风下雨都有客流入店。
二楼的房间开了,通了两天风后,姜桃就在门口挂了牌子。
自打做了住店的生意,刘五郎就得常睡在店内,客人要是大半夜要个热水啥的,又或是赶夜路的进来要住店的,总得有个人招呼。
刘五郎和青哥两人替换着来倒也还受得了,没阿香的帮持,姜桃倒是累极了,末了只能在楼上的小隔间胡乱对付。
一个大姑娘成日里在人来人往的茶铺里待着,隔壁还是大通铺,要是客满,男人的鼾声此起彼伏,是个人都没法安心闭眼。
姜强万分忧心,只觉得自家闺女太过辛苦,再这么下去只怕说亲都难。
姜桃满不在意,算了算店里的开支,还差点就能置办两亩地了。
正好这时候镖队进了店,镖头知晓同福茶铺能住店了,自然也不拐弯去富春客栈下榻。
姜桃瞅着这一群汉子,计上心头。
“镖头,这个时节镖队的生意多不多?”
镖头呷了一口酒:“春夏两季生意都挺好,这时节押人的票多一些。”
姜桃给他满上一碗:“押人多一些?这是何故?”
“朝廷的票咱们能捞一点,还有些就是压羊的,春天朝这条道走,一路南下,那些奴才也能一路卖出去。”
姜桃思索一二,堆着笑凑上前:“镖头,我这有个小生意,您做不做?”
镖头一愣:“怎么?你也要买人?这回我没押人,下回给你挑个好的带过来。”
姜桃忙道:“我没想买人,就是想着您在这条道上有些威信,能不能帮咱们拉点生意……”
“这有啥!”镖头当机立断道,“我回头就跟走这条道的兄弟们说,这家店咱们是一定要来的,不为着别的,实诚!”
姜桃连连笑道:“镖头,我真不知该如何谢您,但我这小生意还真不是这个。”
镖头疑惑看她,姜桃抽出一张纸搁在他面前:“您帮我在这条道上拉一队人过来,我给您相应的报酬如何?”
没等他点头,姜桃又循循善诱:“当然了,您这几十个兄弟,往后在我店里用饭,甭管吃啥喝啥,都对半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