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荒大陆东秦王朝,天授十年,初春。
东方边境木城。
天气不算得好,有些绵薄的微雨,湿湿润润。青石板的街道上来来去去的行人,未曾有一个披着蓑笠的。
某条街道上的一个小摊子,有几个穿的勉强算为富贵的,一边吃茶,一边大大咧咧地交谈着。
“大哥,你可是听说了么?咱们东秦王朝五百年一次的比武大会来年开春便要开始了,据说每到比武大会,便要云集许许多多世家宗门高手。若是表现得当,还会被那凡界五大顶尖修仙宗门看上眼收了去。此话可为真?”一灰袍男子捏了一粒花生塞入嘴中,然后看着旁头的青袍男子。
“自是真的。而且还有一条珏门老祖定下来的规矩,贤弟可曾闻得?”青袍男子见自家小弟摇摇头,又见桌边的人都投来好奇的目光,不由暗自得意,咳嗽一声,扬声娓娓道,“咱们那珏门呐,可是响当当的出名。早在万年前,便已雄霸凡界修仙宗门榜第一位了。若不是珏门老祖无心称霸凡界,一心退隐山林,想来到现在都无人能撼动它第一修仙大宗的位子。老祖帝珏参与比武大会时,同那时的东秦皇帝立了条规矩,说最终胜者除了会有丰厚的奖赏,珏门会给他一个进入宗门的机会。若他通过入门考验,便可成为珏门弟子,反之则算无缘。”
“只是珏门退隐后,这一规矩便成了传说,也不知是否为真。”青袍男子顿了顿,喝了一大口茶,又道。
桌旁的人纷纷撇着嘴,缩回了脖子,不再听他任何言语。
除了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这人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把玩着斟满了茶水的杯子,饶有兴致地听着青袍男子唾沫横飞地讲说。
大抵是觉着尴尬,青袍男子讲了一会,便默默住了嘴。又不待多时,他丢下一锭银子,起身道:“小二,结账,不用找了。”便领着一众人士去了。
“瞧他那模样,似是去京都临祧参与比武大会的。”一旁有人小声议论。
“切,不过一个筑基三重天,去了也是丢人现眼。”有人翻着白眼,十分鄙夷地啐了一口唾沫。
“那他也算得勇气可嘉,反不像是你,抱怨这个抱怨那个的,也不见得你去啊。”“比武诚可贵,生命价更高。那比武大会可是签了生死状进去的,万一不慎把小命丢到了里头,日后如何娶妻生子,如何孝敬父老?”“你这厮成日好吃懒做,不农作不寻份得体的差事,还娶妻,娶个老婆娘便是上辈子修了缘分了。想娶貌美如花的啊,先做做梦,下辈子再想吧。”“……”“……”
黑色斗篷觉着呱噪,便不再听他们叽叽喳喳地议论,将目光转向了来来往往的街道。
然后顿在某一处。
那是个看上去容貌清绝的蓝衣女子。此刻女子被一个生的五大三粗的灰袍男子和一群小喽啰给截住了去路,正惊恐地看着那男子,浑身哆嗦。
“小妞儿,撞了老子,不给银子买些丹药么?”灰袍男子邪邪地笑着。
“这位大爷,我,我的银子是给我家小姐买药的。”蓝衣女子吞了口口水,战战兢兢地说。
“买药?”灰袍男子瞧见她手里捧着一包药材,不由目光一沉,“格老子的,你他娘撞了老子还不赔钱?快点拿钱来,不拿钱……你陪老子睡一晚。”他眯了眯眼珠,把眼里的色光展露无漏。
灰袍男子这一闹,迅疾引来不少爱凑热闹的百姓。他们瞧着那肥头猪耳的灰袍男子,心里只觉着眼熟,不想立刻有人认了出来。
“这个好像是黑泉宗的外门弟子,赵龟。啧,惹了这厮,这姑娘怕是麻烦咯。”那人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黑泉宗虽只是算得个末等小宗门,里头最强的也便只有金丹期一重天,不过在这木城称霸却是绰绰有余。
这赵龟仗着自己是黑泉宗外门弟子的身份,平时没少在城里横行霸道,甚么强占良家妇女,甚么收些保护费,那都是信手拈来的事。遇到这厮,也只得算是她倒了八辈子霉。
想到这粗壮男子的身份,众人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纷纷倒退一步,看向那面色瞬间惨白的女子,眼里带了一份同情。
赵龟瞧见众人这般畏惧自己,心下不免有些得意。他伸出手就要抓过蓝衣女子,只奈还不曾碰得一分,就被一只飞来的茶杯给截胡了。
“格老子的,那个王八蛋扔的?”赵龟心头一怒,怒吼着转头四下看去,然后把目光落在茶铺子里。他瞪着茶小二,“是不是你?”
“爷,不是我。是这人,是这人扔的。”茶小二一哆嗦,连忙伸出手指了指那穿着黑色斗篷的人。
“是你?”赵龟闻言,又迅速将目光投了过去。
“是我,如何?”黑色斗篷抬了抬头,发出一道空灵悦耳的女声来。女声听着尚还有几分稚嫩,左右不过二七。
赵龟听的有些痴,他看向斗篷少女的眼光,多了一抹探究:“阁下搅和我事作甚?”
“路见不平,掷杯相助。”斗篷少女一手拖着下巴,慵慵懒懒地开口道,“方才我见着你似那醉了酒的熊瞎子一般,忽的撞上了那位姑娘。不道歉也便罢了,还要胡搅蛮缠,这般教养,也不知你爹娘曾有否送你念过学堂?”
众人瞪着眼睛,惊奇地看着这斗篷少女。
见过没眼见的,没见过这般没眼见的。这姑娘怕是初经世事,不晓纷乱,哎,要遭殃了。
赵龟脸色沉沉地看着这少女,牙齿磨得咯咯响。
他这辈子最讨厌的事情,其一便是有他人说自己没教养。
“小丫头片子,多管闲事,找打!”赵龟转头,给小喽啰们使了个眼色,“给老子上,教训一番,再掳这小丫头回去,给爷几个爽爽!”
小喽啰们听的眼里发光,连忙应着,面露凶相朝斗篷少女奔了过去。
“淬体五重天,还是回娘胎里再造造吧。”少女嗤笑,声音里染着一分不屑。
在喽啰们快要碰到少女的时候,少女突然起身踢翻了桌子。桌子如同离了线的风筝,瞬时朝着喽啰们奔去。喽啰们猝不及防,被那桌子打了个正着,狼狈地跌倒在了地上。
“嗨哟,小娘们这么狠。这蛮横劲儿,爷喜欢。爷亲自来会会你。”赵龟舔舔嘴唇,也不管那蓝衣女子了,撸了把袖子,祭出一把大刀,朝着斗篷少女砍了过来。
蓝衣女子瞧见他奔向那少女,连忙抱紧怀里的银子,从人群里逃窜开去。
“小二,茶钱和桌子钱。”斗篷少女丢给茶小二一袋银子,抄起一边的椅子伸手挡住赵龟劈过来的大刀,顺势抬腿往赵龟腹部下三寸踹了过去。
赵龟的脸立刻变成了猪肝色。他浑身颤抖着,丢了大刀,使劲捂着裤裆,躺倒在地,一面翻滚,一面鬼哭狼嚎起来。
百姓们瞧着,险些没拍手叫好起来。
这些年,这赵龟没少欺负他们的妻子儿女,有的受不住这屈辱,竟挂了三尺长布,蹬了椅子上吊自尽保贞洁去了。这姑娘的一招断子绝孙脚,虽是狠了些,却委实解气。
少女扔了椅子,朝着赵龟拼死捂住的地方再踹了一脚。
“方才一脚,是本姑娘替那些受你欺负的良家妇女与你的,这一脚,是本姑娘瞧你三观不正,替你爹娘与你的。这辈子虽不能做个爹,却可好好做个人。别再做了错事,省得阎王爷判你投了畜生道。到了下辈子,再做个牲畜叫人宰杀了腌肉。”少女冷冷地开口,说罢看了赵龟一眼,然后扬长离去。
喽啰们从桌子下爬起来,小心翼翼地搀扶起赵龟。他们悄悄看了一眼地上的血迹,心头一阵唏嘘。
老大这辈子,算是废了。
赵龟颤颤巍巍地立了起来,面色苍白如纸。他看着少女的背影,牙齿磨得咯咯响,目光阴鸷,如同腊月里的阴风,叫人生寒。
“臭娘们,敢叫老子断子绝孙,老子让你断命绝魂!”赵龟大吼着,一口气上来,竟喷出一大口血,生生晕厥了过去。
喽啰们立刻慌了手脚,连忙放平了赵龟,掏出几粒药丸,给他喂了下去,又按按人中,这才见得人醒。
赵龟抖着一双手,从腰带间取出一块造型别致的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