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房中，柔剑静坐在一旁，四人都注意着隔壁的动静。从他到燕城，这寒毒每月毒发都会折腾得人仰马翻，虽然他们一再小心，却也免不了出意外的时候。
第一次毒发之时，他们没有一点办法，眼睁睁看着主子被冻成冰人一般，几近连心跳都停止了。最后才想到用这样的方法帮他抵制寒毒，然而这一切根本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只能勉强压制毒性，然而每个人都知道，每次毒发都仿佛让他去了半条命。
从回燕城，他们便四处寻医，寻找可以治疗寒毒的方法，却遍寻不得。而这样的痛苦，将陪着他这一生一世，将来的年年月月，他都要受这样的折磨……
正因如此，才让他体温都比常人要低下。
“柔剑，你这样擅作主张，怎么向主子交待？”刚剑瞥了眼柔剑担忧问道。
柔剑低眉默然不语，即便主子会怎么责罚她都不后悔这样做。明明是为她所承受的痛楚，凭什么她就可以安安心心地活着，而让他承受这一切，只要能让她留在他身边就好。
厉剑扫了几人一眼：“现在不是挺好吗？这一切不正是主子所希望的。”让她可以留在他身边，不正是主子多年的希望吗？
“可是世事流转多年，她……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十一侍卫了。”凌剑冷冷说道。历经世间种种，她心底对他的爱可还存有几分“还有昊帝……她还会一直留下吗？”
他永远忘不了在景国边城她那样绝情的神色，那样决绝的背影。
“昊帝和主子是敌非友，若她不是站在大燕，那么……她就会是我们的敌人。”刚剑沉声开口道，这个问题是必须要面对的。
昊帝，燕皇，无论站在哪一边，她都伤害对方，而这两个人都是她所不愿伤害的。
柔剑默然坐在一旁，目光不经意瞥向隔壁。
冷清而素洁的房中，沉淀了一室的宁静。床榻之上的人苍白的面色渐渐恢复了些血色，呼吸轻浅，冷峻而倨傲的面容显得几分柔和。
十一静静坐在床边，清瘦的面容带着几分倦色。一边是还不了情，一边是放不下的人，她若留下，楚大哥怎么办？她的楚大哥此时正等着她回去，可是她……
楚惊鸿眼睑微微动了动，掀开眼帘便看到坐在床边她，黑眸掠过一丝笑意“累了就去睡吧。”他温声开口，声音带着微微地沙哑。
十一惊怔抬眸，微微松了口气：“我去给你倒水。”说罢起身到桌边倒了茶水端到床边递过，楚惊鸿撑着坐起接过饮尽，黑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她始终低垂着眉眼不去瞧他。他微微皱了皱眉瞧着她一脸倦色，长臂一伸将她拉上床。
“你……”十一拧眉望着他。
他薄唇微扬一手脱掉她的鞋，将被子拉过盖上：“睡觉。”一睁眼看到她的感觉，让他无比安心，这梦寐以求的幸福唾手可得，却又那样虚无缥缈，她在他的身边，可是，她的心里可还有他的存在。
十一默然不语，疲倦地闭上眼。楚惊鸿唇角无声扬起，侧卧着身子一瞬不瞬地望着那沉睡的面容，眼中浓浓的眷恋之情，眼前的人仿佛几生几世都看不够……
她卷翘的睫毛微微颤抖着透露出她内心的不安，衣袖中的收悄然收握成拳。
“他们现在应该……快离开大燕境内了吧！”楚惊鸿浅然一笑，她本来跟他们走，那时候他是怎么也不可能阻止她的，可是她毅然留下了。
在他听到响动冲出门的那一刹那，看到站在大门口的人，他的心仿如是站在地狱天堂的交界，她就那样远远地望着他，她只要一个转身就会将他推入无边的绝望。然而，她终是回到了他的身边……
然而也就是那一刻，他肯定了一件事，一件让他心痛万分却又不得不面对的事实。
“十一，留下来，你要什么……我都给。包括……传国玉玺。”他轻声说道，唇角的笑转为嘲弄。
十一霍然睁开眼望向那双深沉的黑眸，血色红瞳一掠而过的慌乱。
楚惊鸿躺下，漫不经心地语调说道：“你什么都记得，什么都没有忘……只是……我没想到你会为她牺牲至此。”他淡淡轻语，字字句句却透着无尽的悲伤“千夏国玺丢失，朝堂不稳，一再派人前来大燕无功而返，于是……你就打定主意帮他。你骗过了所有人，也骗过了他……悄悄谋划着前来大燕的一切，能帮到你的……只有那已经消失的海公公。他暗中为你安排好了一切，甚至楼千千……让她一路护送你来燕城，所有的一切都天衣无缝，没有一丝破绽，可是你昨晚的反应让我肯定了这个事实。你是……为玉玺而来。你想趁着萧慎出手从而得手返回沧城，可是我却突然带你来了泉州，这是你不曾预料到的变化，而我的毒发更在你的预料之外，如果你失忆了，我受伤是不是因你，你如何知晓，又为何紧张？”
她骗过了所有人，骗过了楚夜澈，更骗过了他……
“你为何不拆穿我？”十一怔怔问道。昨晚混乱之下，她完全慌了手脚，从而却让他瞧出了破绽。
不止是他，就连青龙玄武都瞧出来了。
楚惊鸿突然失笑，眼底一片悲凉：“你……低估了我对你的了解。”同样低估了他对她的感情。在这样敏感的时候她出在燕城，就算再巧合，亦会让人怀疑“我……亦低估了你对他的感情。”她竟然肯为她这样做，甚至不惜来伤害他。
十一默然，眼角清滴滑过没入青丝之间。
“你知道……这世上我唯一不会防备的……就是你。所以……你就可以为了他这样肆意伤害于我吗？”他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些许的沙哑。
十一咬着唇，甚至不敢睁眼看他，她是想利用他对她的信任来盗玉玺。可是她不曾想过会弄成这样的局面。袖中紧握的，指甲刺破还未愈合的伤口，沁得鲜血淋漓。
楚夜澈因为救她，才致使千夏造成如岌岌可危的局面，她只要弥补一点点，她已经害他失去了太多东西，她只是想帮他守住这最后的所有……
她不知道她这条命是楚惊鸿换来的，是他生命换来的。她欠下了，欠下了她一生都无法偿还的情债。一生一世都承受能这寒毒之若，蚀心之痛。亦让她这一生都不得安宁，可是她什么都不能做，她不能再负了楚夜澈……
那个为她种了十年桃花的楚夜澈……
那个总在危难之时向她伸手的楚夜澈……
那个在生死存亡之际放弃天下而去救她的楚夜澈……
那个不顾身份为她下得厨房的楚夜澈……
她放不下，放不得，也放不了。不知何时起，他就像是已经成为她灵魂的一部分伴随着她走过岁月风霜，如果不是他的存在，或许，她也早就随那个人而去了。
他倾尽一生的温柔，包柔一切的心胸，让她一点点存活下来。
那个人的逝去，已经成为她一生都无法挽回的痛楚。她不能再负了楚夜澈的一腔深情，她一次次地在伤害他，一次次地背弃他，一次次地为了别人黯然神伤，他从示责怪半分，依旧在陪着她，伴着她，一点一点抚去她满是伤痕的心……
身旁的这个男子，她无法否认她曾经爱过他，不管是不是因为他与那个人的相似，她真心付出过，亦倾心爱过他，可是一切已经在那场婚礼结束。
她曾爱他，爱得让她忽略了对楚夜澈的情意，血泪葬心，亦葬了他们的情。
她深深吸了吸气，一咬唇起身，却被楚惊鸿一把拉回：“你想去哪？还想回去？”
十一怔怔地望着他的眼，眸光清锐：“难不成你想困住我？”既然知道她没有失忆，也没有疯，那也知道她可不是一般的柔弱女子。
“是又如何。”只要可以留下他，他不介意那样做，他无法再忍失去她的痛楚，无法再忍受她与楚夜澈在一起的每一天……
“既然如此……你救了这条命，我还你便是。”她恢复以往面对他的冷漠神情。
纠缠不断，不如挥剑斩情丝。
断便断得干干净净，以免徒增牵挂，即便他凶她也好，恨她也罢。她若再这样动摇，只会生出更多的烦扰，伤害更多的人。
“你留下……他要的东西，我会送去。”深沉地黑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这一切无论如何，他不会再放手……
她颓然失笑，在景国皇宫楚夜澈用景国的玉玺将她救了出来。今时今日，楚惊鸿又在拿玉玺换她……
然而，同样的事，同样的做法，却是两种不同的心境。
她不知道在楚惊鸿的心中，她是怎样一个存在。然而她知晓在楚夜澈心中，她是天地万物都换不来的，正是因为明白，所以她更加珍视他的情谊。
他早早认出了她，看到她为另一个男人痴情神伤，他不曾有半分嫉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