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楚夜澈揉了揉眉心望着一堆请求纳妃选秀的奏折：“拿下去烧了。”

战影上前将那些奏折带了下去交给几个内侍送下去焚毁，微微叹了叹气望向御案之后的人，这几日这样的折子不知道烧了多少。以前朝堂知帝妃情深便不提这纳妃之事，如今昊帝回京却冷落了皇妃娘娘，众臣一时间便猜测皇上是不是已经不再宠幸皇妃娘娘，于是便纷纷上折子要为皇上安排选秀。

战影方一出门，便见香云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一身狼狈：“皇上在吗？”

他愣了愣，点了点头。香云急急冲进内室，扑嗵一声跪地：“皇上，您救救皇妃娘娘。”

楚夜澈骤然抬眸望向下面跪着的一身狼狈的身影，急声问：“出什么事了？”香云是专门侍候她的，这样子跑来，难不成她出事了？

他疾步下了御案，拉着香云起来：“她出事了？”

香云抹了抹脸上的雨水：“方才高公公来宫里将娘娘带去了莲华殿，我们担心……”上次罚了娘娘，害得她病了数日才安好，如今她这身子本就体弱哪不受得住什么惩罚。

话还未完，楚夜澈已经先行步出门外：“战影，摆驾莲华殿。”她暗中的布署，他不是不知道，他能知道，自然也瞒不过莲华殿的那位。

战影望着前面恨不能施展轻功赶去莲华殿的身影，无力叹息。明明挂心着对方，两人却非要这么冷着对方，谁也不低头，现在一出事还不是慌了神一样。

莲华殿内，十一进门便行礼请安：“父皇。”

太上皇端坐在榻上，锐眸盯着站在一旁低眉浅笑有礼的女子：“朕可当不起你父皇这两字。”

十一眼色微变，想来她见羽卫的事定是瞒不过他了，能安座千夏江山数十年，怎会连宫里这点动静都不知晓。广袖内的手微微沁出汗来，她抿了抿唇回道：“我既嫁进了这皇宫，您自然是我的父皇。”他怀疑她会背叛楚夜澈？

“哼。”太上皇以堂击桌冷哼一声“可是你的所作所为却是在背养叛你的夫君，背叛整个千夏。”他怒声质问。

十一沉默片刻，抬眸直视他：“儿媳只想让这段已经纠缠了两代人的恩怨了解，怨怨相报何时了，你还要楚家的子子孙孙都为这段恩怨斗个你死我活？”

太上皇闻言，盛怒起身，呵道：“你身为千夏的皇妃，却不跟大燕的皇帝勾结不清。置澈儿于何地？”

十一直言道：“当年的宫变，父皇你就心安理得吗，纵然一世英明，却依旧无法抹杀这弑父弑兄的事实。”

“你这是在威胁利朕？”太上皇步步逼近，厉声道。

十一低眉默然不语，她只是不希望这个已经过去的痛苦再延续下去，楚惊鸿肯放下了，千夏却不肯放过他，这场斗争真的无所避免了吗？

“你若安安心心做这千夏的皇妃，这千夏皇宫便容得下你，如若你再做些不该做的，这千夏再不是你的容身之所。”太上皇冷冷地望着她声色俱厉。

她血色红瞳的眼底一掠而过的忧虑，再这样下去，她自己也不知道要如何面对楚夜澈了，楚惊鸿她非保不可，楚夜澈她又伤不得。

良久，她深吸一口气，道：“若他可以不再追究当年的事，您……就不能放过他吗？”

“不再追究？”太上皇盯着她目光如刃：“杀父之仇，夺母之恨，他会那么轻易放弃，她甘愿为臣潜伏在千夏数年，费尽心机夺支千夏的半壁江山，这个时候他会放弃？笑话！”

“我……以我的性命担保，大燕……不会再与千夏为敌。”十一坦言道。

“性命担保？”太上皇死死盯着那双血色红瞳：“他值得你如此吗？还是你是想让澈儿做个亡国之君？”

“我……”十一脸色骤然惨白，望向近在咫只的太上皇。就在数月之前，他们还亲如一家，短短几月，她与楚夜澈夫妻冷战，与这太上皇几近反目，这千夏真容不得她吗？

“朕只后悔当年没有除掉他，才惹来今日这么多的麻烦。”太上皇拄着龙杖缓步回到榻边坐下。

十一默然不语，心头却是千头万绪，在这宫里自己无论做什么都逃不出太上皇的耳目，自然也逃不过楚夜澈的耳目，她的一举一动无不被他们看在眼里。

“你的羽卫自然人个个了得，但朕……也不是拿他们没办法？”太上皇威胁道，言下之意若她再有所动作，在这里他自然可以用她的势力除掉所有帮她的人。

十一咬着唇，半晌无语。她信他有那样的力量除掉她的羽卫，但这些人都是那个人一手交给她的，是自小随她一起成长的，是他留给她保命用的，若葬身在这千夏皇宫，她如何对得起那个人的托付。

“千夏和大燕，注定只能有一个存在于世，而朕……不会容许那个人的存在。”太上皇望着她，眼中锋芒毕露“朕要除他，谁挡杀神，佛挡弑佛。”他不容许任何人威胁到千夏的江山，威胁到澈儿的皇位。

“你真要这般赶尽杀绝。”十一颤声喃喃道。已经夺取了他的所有，如今还不放过他，她甚至不敢去想这么多年楚惊鸿在他一次又一次的追杀中是如何活下来的。

太上皇抬眸望着他，目含期许：“你是澈儿的妻子，他所为你做的，你不是不知，你要帮着楚惊鸿来对付他吗？十年前，他为你远离朝堂在城外，一等就是十年。即便你当年身在离王府，他也无不是暗中小心护持。景国宫变……他放下这万里江山，甚至放下了我这个父亲赶去救你。这份情意……你辜负得起吗？”他言辞灼灼，她无言以对。

她面色微变。与他自相识到如今，种种过往无不记忆犹新，此时此刻更是如潮水般涌来，几近将她淹没。她欠了他太多，也欠了楚惊鸿太多？

高公公还未来得及通报，楚夜澈已经直直闯入宫内，见着对峙的两人他大步走到她身旁将她拉到身后，望向榻上的人：“十一身子不好，父皇怎么偏挑这个天气召她过来？”他自然知晓他为何召她前来，只是不想就这般点破。

见到他，太上皇眼底的凌厉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慈爱之色，那是他心爱的女人所留下的儿子，是他倾注一生心血的骄傲。

楚夜澈侧头望了望身后默然不语的人，方才触手那一片冰凉让他心下焦急，望向太上皇道：“天色不早了，儿臣先带她回宫。”说罢不待太上皇说一句话但拉着她出了门。

高公公望了望太上皇失落的面色，上前扶起他：“太上皇这样对皇妃娘娘是不是……”

太上皇微微低眉，道：“你还真当朕会拿她怎么样？”他若真做了，澈儿岂不是要恨他入骨了。

高公公微微愣了愣，随即了然一笑：“太上皇是想与皇上恩威并施，让皇妃娘娘知难而退，绝了那念头。”

太上皇微微笑了笑：“还是你最懂朕的心思！”当政数十年，他只要一个眼神他就能明白他在想什么，要做什么。

高公公扶着他站在莲华殿门口，望着离去的两人心下怅然。

楚惊鸿不除，他心上就像是悬着一把刀，同时也悬在他们父子头上，他不容许有这样的威胁存在，不惜一切也要铲除，他才能才心。

十一不发一语任由她牵着，楚夜澈从战影手中接过伞小心撑在她头顶，盯着那张眷恋已久的容颜，抑不住心头几欲发狂的思念。

熟悉而令人心安的气息萦绕在她身旁，让她觉得温暖又贴心，短短数日，如今见着，她才发现自己是那样思念这个怀抱，这份气息。她低垂着眉眼，不敢抬眸看他，即便心头是多么地期望着看到眼前的人，她却无法去看他，此刻她的心中，两个的人的面容不断闪现，让她本就疲惫不堪的心陷入天人交战。

楚夜澈默然不语撑着伞，伞替她遮了雨，却湿了他的半个肩头，冰凉的雨水渗进衣内，寒冷而刺骨。他知道她此刻的心思，却不出声相问。

踏入九华宫，楚夜澈便吩咐宫人给她准备药浴及晚膳，神色温柔之极，她默然坐在一旁瞧着那明黄的背影，他一转身，她又默然低下眉去。

香云香绡见情况好转，连忙下去准备晚膳事宜。二人离去，九华宫内陷入无边沉寂，两人对桌而座，却是谁都未曾开口问只字片语。

他打量着她的脸色，俊眉微微皱起，那日在御书房也只是远远瞧着，却未看清。她比以往还清瘦了几分，让他瞧着就忍不住心疼。他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一阵暗潮涌动。他能知道她的布署，凭那些羽卫，她也能知道他在做什么？

何时起，他们之间要藏着这么多的事？

直到香云带着人进来传膳，进门便瞧着默不作声的两人微一怔，这两人不会见面了就这么坐着不说话，瞥了眼垂着眼的皇妃娘娘微微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