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眉思虑半晌，抬眸道：“我想回蝶谷。”

“嗯？”顾长歌诧异挑眉。

她抿了抿唇，浅笑道：“出来久了，有些想念蝶谷的生活。”

他愣了半晌，随即畅然一笑：“我带你去。”他也想念蝶谷的生活，简单而幸福。

他想带她去重过那样简单而快乐的生活，她想得却是如何摆脱这重重守卫从他身边逃脱。

顾长歌说到做到，第三日便带她出宫前往蝶谷。

蝶谷的秋景，另有一番灵动，不变得是那终年存在的蝶舞翩翩，再看到那满谷的彩蝶纷飞，她依旧忍不住的赞叹。

“很喜欢这里？”顾长歌低眉望了望怀中一脸欣然的女子，心头满是幸福与甜蜜。

十一点了点头：“每一次来，都有不同的美，是个令人怀念的地方。”

他唇角无声扬起，拥着她的手一紧，低眉道：“那我们不走了，好不好？”只要有她相伴，在这里终老一生是多么幸福的事。

十一微一怔，挑眉望他道：“你的皇位？你的江山呢？做这么不负责任的事？”

他低眉在她唇上印上浅浅一吻：“我有你就够了，那些身外之物，谁爱要谁要？”那些东西，从来不是他想要的，如今他拥有着世上最珍贵的宝物，还要那些何用？

她身形一震，低眉敛去眼底的异样神色。这个曾经阴险狡诈的男子，从来视一切为无物，相处数月以来，她感觉得到他的真心和情意，只是他用这样的手段留下她，还要伤害楚夜澈，这样的炽烈的爱，会毁了她的一切，也会毁了他。

她不爱他，她很清楚这个事实。即便她被他控制的心智，即便她留在了他的身边，但那不是爱，也永远不会是。他爱她，却不知如何去爱。她不知这样的顾长歌是可怜，还是可悲？

此刻她还在他身边，心却已经飞到楚夜澈的身边，她归心似箭想要回到他身边……

谷中有株合欢树，树叶已经开始落败。曾经他教她可以将自己的心愿写在布帛上，不管她写下什么，他都会努力替她完成心愿。

他侧头望着她，笑语道：“这次想许什么愿？”

她怔了怔，望着她扬起笑：“还没想好。”

“那就慢慢想，赶了这么久的路，我送你回房休息。”说罢，他拥着她朝谷内的房屋走去。

“我饿了，我们做东西吃？”她央求地望着他，虽然他的种种作为她无法接受，但他对她的这份心意，这份付出她不得不动容。

顾长歌微一挑眉，随即道：“我做。”

她笑了笑拉他的袖子，笑语道：“我做。”在蝶谷的日子她的厨艺大有长进，都从他学得。

他微怔，随即扬唇一笑委协道：“好，你做。”

她曾想过自己要学一手精湛的厨艺，做菜给楚夜澈吃，没想到第一个吃到的会是他。就如她从未料到曾经敌对的他们会成为今日的光景。

她尽心做了一桌精致的菜色，顾长歌很给面子的吃了精光，然而他面的那样幸福的笑容却让她忍不住心痛了，她做过很多菜给他吃，难吃的，好吃的，他从未有过半句怨言。她不敢想，当明天他知道这菜中已经被她下了药，又当如何。

月凉如水，他一如往日拥她入眠。待到夜深，顾长歌有些睡得有些不安，似在挣扎着什么，她悄然退出他的怀抱，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已经发觉一切。

萧瑟的秋风郑起院中的落叶，她回头望那屋中的灯光，只觉一片寂寞与悲凉。他不过想找个人来陪伴这个孤寂的生命，可是她却无法陪在他身边。

她咬了咬唇头也不回地朝谷外奔去，出了蝶谷，她泪流满面地望着几步之外绝世如仙的男子，迷离中绽开一抹笑容。

“十一……”他低低唤她，一如往昔的温柔与深情。

楚夜澈将她扶上马，马儿载着他们消失在夜色中，她回头遥望着那个美丽的山谷，心中竟是说不出的惆怅，过往种种，如同这深秋的片片落叶带着无限忧伤与叹息，在她心中飞舞，缓缓沉落心底。

楚夜澈似是感觉了她的失落，紧紧拥抱着她，策马飞驰。

天色渐明，她无比期望着这初升的朝阳，照亮她回家的路。

突然之间，她回头一望，竟见一道白色的身影飞快地向他们飞驰而来，她浑身一震，楚夜澈挥着马鞭急速奔驰，那熟悉的身影让她心狂乱如麻。

顾长歌面色苍白如纸，一脸萧杀与冰绝朝着他们渐渐逼近，她定定望着他，四月相对，恍然如隔世……

天色渐明，灰白的天幕上日月同辉。

眼见顾长歌越迫越近，楚夜澈将缰绳交到她手中：“先走。”跃身下马，阻挡着越来越近的人。她扭头瞧着两人，顾长歌一掌朝楚夜澈袭去，他生生接下那一掌震得心口的伤口裂开，血渗出来，心口处的面色面料迅速晕染出刺止的鲜红，她调转马头赶了去。

楚夜澈重未愈明显不是顾长歌的对手，她跃下马去拉他，却被他一把护在身后，警惕地望着对面一脸杀气的顾长歌。

“噌”顾长歌手中软剑倏地变成长剑，剑身寒光冽冽。楚夜澈护着她躲开他的剑锋，心口血色的印子晕染开来，她不经意触到，满手鲜血吓得她面色煞白。

顾长歌“唰”地出剑，剑锋直指向她，怒吼：“你又骗我？”她看着楚夜澈血流如注的伤口，哪还顾得上对面的人。

顾长歌一剑刺来，咆哮如雷：“你有没有爱过我！”他不信那一切都虚假。

她吓得面色惨白，尖叫着一把拉住楚夜澈，惊惶地看着他不断渗血的手，顾长歌的剑又刺近几分，楚夜澈握剑的手又紧了几分。

“说！你有没有爱过我！”他怒声质问。她看着楚夜澈被血染红的手，泪如雨下，疯狂吼道：“没有！从来没有爱过你，永远也不会爱你！你以为下毒就能控制人的心控制人的感情，你这个疯子！我不会爱上你，永远不会！永远不会！”

他怔怔地望着她，微闭上眼，恍然间她看到他面上一闪而过的晶莹痕迹，这就是结果，这就是她不惜强行运功逼出药力追来所得的答案。楚夜澈松手拉着她退开，拉着她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顾长歌提剑追了过来，突然一阵马蹄之声传来，楚夜澈见楚惊鸿已经带人赶了过来，便拼命挥着马鞭带她离开，很快他被远远甩在了后面，她回头望着空旷的原野上渐渐隐去的身影，不知为何竟落下泪来。

“景——千——寻！”

顾长歌悲怆的声音远远传来，凄怆而深情，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耗尽所有的爱，只留下这心痛而无奈的呼唤回荡在山间。

朝阳初升，远远看到风镜和连筝带着人赶了过来，楚夜澈这才放下心来眼前一暗差点从马上跌了下去，十一慌忙将他扶下马，风镜与连筝见状急忙策马朝他们赶来。

她瞧着他苍白失血的脸，惊惶而无助。

风镜跃下马一见状况，忙挥手让青龙他们将马车赶了过来：“这里不能久留，马车内有伤药，先上车，赶回沧城。”

几人将楚夜澈扶上马车，青龙驾着车离开，风镜与连筝鬼医陪同上路。他们担心顾长歌脱身之后会再找人来抓她，不敢在这里耽误。

十一望着他楚夜澈，一时慌了手脚，他抬眸冲着虚弱地笑了笑：“你终于回来了！”无数次在梦中他看到她回到身边，醒来却只是梦一场。

她抹了抹面上的泪痕，扬起一抹笑意：“我回来了。”她让自己冷静了几分，然后为他处理伤势。

他手上的伤口极深，她看着不禁心痛，死咬着唇逼回眼底欲落的泪。细细上了药，包好伤口，心疼责备道：“明明伤没好，你不要命，还要亲自来？”有楚惊鸿接应，她完全可以自己脱身，他非要这么冒险前来。

楚夜澈浅然一笑：“我不放心。”分别几近一年，他只有亲眼看到她回来，才能放下心来。

她低眉默然，探手去解他的衣服处理她心口处的伤，看到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强忍的泪决堤而下，这一箭……是她下得手。伤口伤汩汩而流的血，让她不禁颤抖了几分。

待处理完他伤，她已经是满头冷汗。还好他还活着，否则她死也不会原谅自己……

她挨着他坐着，只觉昨日的一幕幕恍如梦境，她不曾想过顾长歌竟然不顾走火入魔的凶险运功解了药力追出来，在一起的种种，是真是假，她无力再去回想。

辗转了大半年的岁月，再回到他的身旁，似旧是那样难言的安心。

默然相望，万语千言尽在不言中。

楚夜澈探手将她拥入怀中，微凉的唇深深吻了下来，她深深地回应他，眉眼间温柔的疾缠沉沦了彼此，积攒了一年的相思，融化在无声的静默中……

楚夜澈的伤势不适宜长途奔波，一种行了两日到了新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