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上的白露脸色比辰王还要苍白,梁烁大致扫了一眼,发现她外裳上有一个被勾出来的大洞,裙摆和宽大的衣袖上尽是泥污还有血迹。
再低头看地上,又是一双基本看不出来原本模样的绣鞋。
这一身装扮分明是去宫中赴宴,怎么会弄的这么狼狈?
梁烁在边上的凳子上坐下,伸手轻轻搭在白露腕间,发现她手指上有磨伤,像是被碎石什么东西给弄出来的,竟还没来得及处理。
他心想恐怕是人回来的太突然,状况太糟糕,所有人根本没注意到这一点。
梁烁的手在白露的雪白皓腕上一搭就开始皱眉,果如他所料,她本就气血亏损,这一次经受了巨大的悲怆,使得心血翻涌,照理根本撑不了多久。
不过似乎有人已经帮她封了穴道,所以现在的白露才能静静的躺在这儿,否则就该是办后事了。
“上一次心血亏损本就没养好,这一次心神又极为动荡,情况不容乐观。”梁烁收回手,转头严肃的说道。
白亦鸣一下子就颓了,他鼻尖发酸,眼眶红红的极力忍着眼泪落下,他可是楚国的大将,万军丛中都未曾有过一丝害怕,如今却热泪盈眶。
“真就没办法了?”白亦鸣几乎是鼓足了勇气才问出这一句。
梁烁摇头,一下子白亦鸣就要往后倒,他才赶紧说不是,弄的一屋子人看他的眼神那是又恨又喜。
“那什么,我是说不是没办法,但这个办法很难。”梁烁挠了挠头,皱眉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说道。
白亦鸣立刻振作起来,道:“无论多难,只要有办法,哪怕是刀山火海,我也一定会想办法。”
他的话音刚落,门外有人推门走了进来,赫然是一身常服的明仪女帝白媗。
“我也会,只要能救月明,我也会如哥哥一般。”白媗目光坚定的看着梁烁,而后慢慢将目光移到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的白露身上,眼睛里瞬间便积蓄了泪水。
但她如同白亦鸣一样,只敢让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的不肯落下。
一屋子人齐齐朝白媗行礼,这里除了辰王府十二卫外,便是与白家交好的御医,所以白媗才没有自称朕,而是用了在家才用的我。
梁烁点头说道,“既然辰王和陛下都这么说,那我便开方,照方子抓药,我再施以银针,虽然不能痊愈,但起码可以保她三年五载无恙。”
这已经是他能给的最大保证,因为白露伤的是心脉,能活下来就已经是幸运,接下来的事,即便是他师父在场,怕也不敢打包票。
在众人瞩目下,梁烁提笔写下一张药方,一整张纸都写满了,这才搁笔。
“里面有很多稀有药材,怕是宫中才有,还需陛下帮忙。”梁烁把药方递给一旁的御医。
御医只看了一眼,便沉声说道,“这上面的宫中御药房基本都有,但有一种前一阵子被落霞宫拿走了,那是唯一储存的一株,若是被用掉,一时半刻怕是找不到。”
“是什么?”白媗问道。
“启禀陛下,是七白灵蔬。”御医说道。
白媗一听竟是七白灵蔬,顿时皱起眉,普通的七白灵蔬并不难找,但梁烁药方上要的那种,确实宫中只有一株。
“我去找梁妃讨要。”白亦鸣想都没想说道。
白媗摇头,孟冬入宫告诉她一切,再听御医说出七白灵蔬早几天就被落霞宫拿走,便知道这一切都是设计好的。
本来她只以为是几个小辈胡闹,现在看来背后是有人撑腰的,梁妃终是忍不住动手了,且一击即中,恐怕从知道月明心脉有损便已经计划了一切,倒是她小瞧了她。
“不必着急,七白灵蔬我在寝殿中收藏了一株,原本想着这两日拿来给月明看能不能用上,只是还未来得及。”
白媗说着将一块腰牌递给御医,“孟冬在门外候着,你同他一起去取,务必要快。”
未免夜长梦多,白媗特意交代道。
“臣遵旨。”御医躬身离开,一屋子人的目光顿时落到了白露身上。
这时众人才发现她身上的衣物早就脏污不堪,手上还有细碎的小伤。
“七月留下,你们就先出去吧。”白媗看着床榻上的人儿心中一阵酸楚,这孩子从小宠爱到大,说实在话,当初她绝食威胁要嫁楚珞,她不是不失望,甚至一度觉得将来必定要放弃了。
但却突然峰回路转,她像是一夜之间成为了真正的白家人,隐忍却不软弱,有自己的小心思,却也能和善待人。
只是这种转变给白媗带来的喜悦还未曾拥挤,就先给了她一个惊吓。
当她从孟冬口中得知今日所发生的种种后,白媗真有一刻想将那几个人就地处死,可她最终忍住了,她是楚国的皇帝,若真由着情绪主宰,便是愧对白家先祖。
众人退出了屋子。
七月从衣柜中拿出衣物,白媗亲自给白露将一身脏污换了下来,一边擦洗一边心疼,几次七月想接手都被白媗制止。
很快将一切处理完,七月将房门打开,小声道:“还得麻烦梁公子帮郡主处理伤口,她手上有碎石划破的地方,还有一处像是被利刃划上的。”
梁烁嗯了一声,他早就注意到了,不过都是些小伤,等换洗之后再处理也不迟。
白亦鸣这时候才出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这好好去宫中赴宴怎么弄成这样回来?”
一想到自家女儿差点丢了性命,他就怒气上涌。
“城阳抓了孟夏,月明一路追到了永泉山上,却没能救下她...”白媗叹了口气,孟夏自入辰王府以来便被府中人喜爱,不仅因为她本就可爱,还因为她聪明。
可就这样一个人见人爱的女子,竟只因为一时妒忌被葬送在了茫茫大山之中...
“阿夏死了?”七月愣愣的问道。
辰王府中众人几乎都不敢置信,那个什么城阳郡主他们只闻其名,却未曾见过,怎么会突然就...
“难怪月明会如此。”白亦鸣叹息一声,此事他哪怕仗势欺人,也定要讨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