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巳节之后,汴京便开始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但京中长街上,这一日仍是围了不少百姓,不为别的,就为看一看即将远嫁的城阳郡主和那位传说中的北灵王。
一个身穿蓑衣的男人瞧着长长的送亲队伍说道,“没想到这信王还真把女儿送来了,大老远嫁去北狄那样的蛮荒之地,也不知道这信王是怎么想的。”
另一个挎着篮子的老妇搭话道,“自作孽不可活呀,这个城阳郡主听说是个狠心的,在渝州的时候就虐打死了不少婢女,她被嫁去北狄,那是活该呀。”
男人扭头看了眼站在自己身旁的老妇,好奇的问道,“真的?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能这么狠?”
“可不是嘛,我那侄子就在渝州做生意,他说的能有假?”老妇一脸信我没错。
“那还真不大像是假的,哟,人不可貌相啊。”男人啧啧两声,看样子仍是不大相信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能那么狠。
“我也听说了,还听说永泉山上那件事,也是这位郡主弄出来的,这才惹恼了陛下,将她直接送去了北狄和亲。”另一个看着稍显年轻些的男子说道。
“哎哟,这事儿我也听说了,原来当初辰王府改口是为了全信王的面子,难怪我觉得后来的传言有点假。”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长街上的队伍便渐渐远去了,不一会儿众人散去,似乎这一场送亲就是一场闹剧,看完便罢。
白露坐在连江阁上,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听着来往众人议论今日出京往北狄而去的队伍,一脸的笑意,只是这笑带了几分冰冷。
虽然没能弄明白澹台羽的目的,但起码有一件事可以确定,他不会与她敌对,既然如此,北狄的北灵王好好照拂一下楚国的城阳郡主,似乎也说得过去。
只是这个想法只在白露脑子里过了一圈,便被弃之不用,毕竟城阳要嫁的是巴勒达,那样一个阴狠的蠢货,即便没有澹台羽,也不会让城阳有什么好日子过。
“让我进去,我知道她在里面,我要见她,让我进去!”
一道声音把白露的思绪拉了回来,她收回落在窗外的目光,朝坐在另一侧的竹春看去,竹春点头,起身打开门朝外面招了招手。
不多时一个白露不大想看见的人就出现在了雅间内。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即将嫁往渝州的谢容珍。
“你到底想怎么样?把城阳郡主嫁往北狄,把我送到渝州,又让白琬那个蠢货去做豫王妃,你既然有这样的手段,当初为什么不干脆...”
“干脆什么?干脆让谢家跟你一起倒霉?”白露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她现在哪怕听见谢容珍的声音,都忍不住想要给她一刀子了事。
谢容珍顿时语塞,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白露这么大费周章的做这些事?难道只是为了不牵连谢家,不牵连她们这些人身后的势力?
可堂堂辰王府,会在乎这些吗?
“谢家与渝州信王府联姻可不是我的意思,你怎么不去问问你父亲,他为什么点头答应?”白露深知诛人诛心,谢固之所以答应下来,到底是因为惧怕辰王府的报复,还是为了自己着想,谁都心知肚明。
果然这话一说出来,谢容珍脸上的神色就变得难看起来,自从她阿娘死后,整个家里就再也没人心疼她,现如今阿爹还将她嫁给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你胡说,都是因为你,肯定是因为你。”谢容珍低声吼道,尽管心里很清楚,但她不想承认,她成了被牺牲的那个。
“随便你怎么想,你如果真的觉得不想嫁,大可以回去跟你阿爹说,一个谢家的婚事,辰王府不屑插手,陛下自然也不会想管。”
白露今日的兴致被谢容珍搅的一丝不剩,当即便下了逐客令。
谢容珍却不依不饶,“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个什么信王的私生子,谁知道他什么德性,让我嫁过去,不就是要毁了我一辈子吗?除了你之外,谁跟我这么大仇怨?”
竹春忍不住说道,“谢小姐,这件事说到底是谢侍郎决定的,你这么纠缠我家郡主有什么意义?难不成还想让郡主帮你把婚事给推了?”
她一脸讥讽的看着谢容珍,也不知道谢家小姐的脑子是如何长的,能被林曼吟和城阳郡主给牵扯到这种事情里来,到如今都搞不清楚这件事的严重性。
“如果谢小姐是这样想的,那我劝谢小姐不要白费力气,毕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一个我们家郡主都担不起。”竹春说的一点不客气,顿时把谢容珍气的脸色都变了几变。
这不是拐着弯儿的骂她吗?还真当她听不出来?
“你不过一个侍婢,主子说话,哪有你插嘴的地方!”谢容珍说着扬起手就想给竹春一耳光。
白露忍不住叹了口气,耳边听着啪的一声,一点担忧都没有。
谢容珍捂着自己的脸,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甩手给了自己一耳光的竹春,她不就是个辰王府的下人吗?怎么敢动手打她?
“人说吃一堑长一智,谢小姐这记性看来不怎么样。”竹春转动着自己的手腕说道。
“你!”谢容珍一脸愤怒的看着竹春,竹春却不给她说下去的机会,“辰王府十二卫乃是朝廷有品阶的官职,别说你只是一个侍郎家的千金,就算你是乡君或者县主,也没道理想打便打。”
谢容珍咬着一口银牙,在她眼里,什么辰王府十二卫,还不是如同下人一般。
“我今日来就是要个说法,要不就请陛下治我的罪,郡主就不要再用些肮脏的手段来对付我了吧。”她今日来的目的就是为了退婚,不管是她阿爹的意思,还是谁的意思,她只能指望白露。
“你若执意如此,那就自己在这里闹吧,不过本郡主劝你一句,无论怎么闹,可千万别把你不愿嫁去渝州的事传过去,听闻那位不怎么好相与呢。”
白露眉眼带着几分残忍,这几句话算是给她姓氏的一个面子吧,至于听不听,就不是她担心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