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沧州又等了两日,白露已经有些坐不住,她猜测罗衾必然会走水路,罗衾双腿不便,若是陆路,势必得用马车,而马车相对不利于逃亡。
若是换了水路在弥河上走,到弥河河道口转陆路,便可大大缩短时间。
所以她只耐心等了楚月恒两日,因为她答应了楚月恒无论如何得和他一起。
幸好第二日入夜白露等到了楚月恒的答复,明日一早出发往平洲凡城,她才总算松了口气。
白露有些佩服起这个只比自己小一岁的少年,小小年纪,竟能在短短两日便把沧州的乱局稳定,且做了十分妥善的安排,这样他们一走,便也不惧西凉再次来袭。
“主子,京都来信,府里都乱做一团,鸣蜩带着季暑前来接你,王爷说务必将你带回。”竹春说着将手中的字条递给白露看。
白露接过扫了一眼,抿唇道,“阿爹让鸣蜩和季暑一起来,是怕鸣蜩说不动我,府里最不买我账的人就是季暑,她只听阿爹的,这信月前传来,算算时日,他们也快要到了。”
竹春点头,从信出发那一刻起,那两人已然出府,否则这信到不了沧州,而且看字迹,也不是府里人,而是白鹤小公子的手笔。
“我们私自出京,白鹤和梁灿一定会被问责,如今看到他写信,我反倒放心了。”白露将字条就着烛火烧了,总归明日要动身,她就当没看到吧。
“主子此去有何打算?”
竹春还不知道白露和楚月恒之间的约定,她觉得白露跟楚月恒一起去平洲凡城一定会做些什么,却猜不到要做什么?难道是不放心翊王?怕他不会将人处决?
“去了自然知道,今晚早点休息吧。”白露朝竹春温和一笑,示意她不必候着了。
出城的时候,白露回头看了眼还有些萧条的云周城,此一去怕是再也不会回来,如果可以,终此一生,她也不愿意再回到这座城,听到云周二字,就如同一个无法磨灭的存在,无时无刻提醒着发生在这里的一切。
虽然她知道,是她有些迁怒了。
从沧州到平洲之间尽是山林起伏,虽然弥河水道也有弯曲迂回,却还是比走陆路要便捷些。
只是无论白露如何催促,楚月恒和梁烁都坚决不肯日夜赶路。
梁烁的理由很简单,一则她身子吃不消,二则凡城有人守着,一时半刻人肯定是跑不了的。
至于楚月恒,那就更简单了,没有理由,就是不行。
入凡城的前一日,白露心中已经迫不及待,然而午时刚休息过,楚月恒却勒令不再前行,白露终于忍不住追问缘由。
楚月恒什么都不说,只让她等着。
虽关心则乱,但白露毕竟经历过一世苦难,很快冷静下来,已经接近凡城,梁烁那边还没传来消息,说明罗衾等人还未到凡城。
而楚月恒又突然在凡城外不足一天路程的时候勒令停下,前后一想,就能想到他想在这里堵截罗衾等人,因为过了凡城便是密林,想要再追捕到人,会生太多不必要的麻烦。
思及此,白露便慢慢静下心来,无论如何罗衾不能放,他必须死,不管是为了云周渊战死的楚国士兵,还是为了谢家的哥哥们,都绝不能放过他。
眼看黄昏将至,却仍不见有人从山道上过来,梁烁有些等不及,频频起身朝山道上探头探脑,“这些人就算慢,咱们都晚出发两天了,也不至于比咱们还慢吧。”
“说的也是,这都等了许久,怎么还不见人来?”竹春见白露和楚月恒两人气定神闲,似乎一点也不着急,不由叹了口气,幸好主子撑过来了,她真怕如孟夏死的时候一样,可就无人能救了。
梁烁伸手挠了挠头,这些天赶路,他连头都没洗过几次,这会儿一脑袋的头发都痒的很。
正挠的起劲,突然看到远处有飞鸟飞起,像是被人惊起,立刻回身朝楚月恒和白露看去,却见楚月恒已经站了起来,他身边的白露则看着远处山道。
看来两人已经知道有人靠近。
“会不会就是他们?”竹春问。
梁烁点头,“有可能,算算时辰,他们应该跟我们相差不会太远,怎么着这时候也该到了。”
他话音落下,远处山道上已经有人影晃动,似乎有七八人之多,领头的是一袭黑衣的男子,骑在枣红色的骏马之上,神情看上去严肃且警惕。
那人第一个发现站在山道一侧林间的楚月恒等人,立刻勒马停止前行,扭头朝身后的马车说了几句。
梁烁见那些人有异,小声问道,“是他们吗?”
“应该是。”白露道,面上却带上了丝丝浅笑,让梁烁看的脊背发凉。
山道的一行人很快便到了他们跟前,领头的人翻身下马,让开了路,就见马车里下来两人,一人坐在轮椅上,另一人单手就将椅子抬了下来。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罗衾和燎原。
“许久不见,翊王殿下和丹阳郡主风采依旧,只是不知两位在此等我作甚?”罗衾仍是当初在连江阁见到时的模样,声音清澈的清雅公子一个。
可谁又能想到,这样一个似乎一身无垢的人,却出手算计了整个沧州大营,令楚国大军在云周渊几乎全军覆没,要不是楚月恒及时率丰州神威军赶到,这会儿沧州恐怕都得改姓慕容。
“等这么久,自然是算账啊,这帐都没算清,罗掌柜干什么着急走呢?”白露笑颜如花的看着罗衾,眼神里看不出一丝恨意,似乎真的只是来找他算个无关紧要的帐。
罗衾哈哈一笑,手放在自己依然残缺许多年的腿上,不咸不淡的道,“战场之上生死有命,郡主把这些算在我头上,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白露笑的更好看了,反倒让人忽略了她一脸风尘仆仆的疲惫,“是,战场之上生死有命,可惜我是个记仇的,你设计他们,他亲手杀了我大哥,这帐可跟战场没一点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