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姳没有过多客套,举杯与众多宾客共饮一杯,酒杯放才落下,就听到宴席外有人喧哗。
起先那声音不算大,渐渐的几乎盖过了刚起的丝竹之声,酒宴上众人开始窃窃私语,有人甚至问出了声,问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郁姳也听到了,她派了人前去问讯,到现在还未回来,所以根本没办法回答众人的疑问,只得模棱两可的安抚着。
可那声音并没有因为她的安抚而平息,反倒愈演愈烈,最后连郁姳自己都有些坐不住。
“管家,你亲自去看看。”
侍奉于郁姳身侧的是郁家内府管家,是郁姳最为信任的嬷嬷,整个郁家除了郁姳之外,这位嬷嬷的权利是最大的,哪怕是公子小姐们,也不得不看几分她的面子。
这些都是白露后来才知道的,但他们上一次来根本没瞧见这个嬷嬷。
这嬷嬷的办事效率不是一般的迅速,不多时便带着几个人回来,先是在郁姳耳畔低语几句,而后看向地上跪着的人,这才往后退了两步,仍旧站在郁姳身后。
白露和楚月恒对视一眼,楚月恒眼神清澈冷然,偏白露看出他的安抚,示意她好好坐着看戏。
即便那嬷嬷将人带了过来,也仍有法子把所有人牵扯到这场酒宴上,让众人一道看一出好戏。
郁姳的手明显攥的紧紧的,良久才放松,脸上带着淡淡的笑,笑却不及眼底,“本是为楚国使臣送行的酒宴,却让诸位看了笑话,刚才不过是家事。”
“家事?郁家向来治家严谨,若非天大的事,怎么会弄到在酒宴上喧哗出声。”
说话的是赫连家那位中年男人,白露不知他是谁,但听旁边有人称呼他为二爷,想来是赫连家的老二了。
赫连家的人出声,再合适不过,她突然明白了楚月恒接了郁姳帖子的另一层意思,不仅是要圆了郁姳打压其他家族的梦,也顺势看戏,让其余家族心里压着气愤为这场戏不知不觉添柴。
沐逊之虽看着比疏麻节上硬气许多,但说话的时候还是温和,先起身朝着郁姳行了一礼,这才斟酌着说道,“是啊,既然是大事,郁家主可不能一直压着,要不请尚刑司的人来看看也可以。”
“不可。”
郁姳想都没想拒绝到,她虽然可以不顾尚刑司的面子,可一旦闹到尚刑司便会满城风雨,刚才嬷嬷来同她讲的那些,许多年前已经闹过一回,只是那时她并不当家。
如果如今再来一次,郁家的脸面怕是要再一次成为凉京的笑柄了。
“郁家主这么干脆拒绝,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呀,我记得许多年前郁家不是发生过不愉快的事,不知在场各位谁还记得?”
赫连老二一点不给郁姳面子,毕竟在年岁上,他跟郁姳相差不了多少,自然不会以后辈自居,就别提什么敬畏了。
郁姳蹙眉看着他,心知今日想要善了怕是不能,可这么多宾客都在,着实不是处理这件事的时候。
郁姳一口银牙几乎咬碎,她已经猜到这些事是谁捅了出来,倒是没料到,养了许多年的小狼崽子在这个露出了獠牙。
“也罢。”
她看了眼酒宴上众人灼灼的目光,很明白这些人早就觉得郁家昌隆太久,不出些让他们心里稍安的事故,怕是不能偃旗息鼓。
“今日之事本也不是什么大事,确实是我郁家家事,只是这些年始终未能解决,今日被有心之人挑拨...”
郁姳朝身后的嬷嬷看了眼,那嬷嬷随即再次退了出去,郁姳继续说道,“既然各位对我郁家当年之事那么有兴趣,不如今日便做个见证。”
酒宴上众人一听这话,顿时沸腾起来。
“竟然真的是当年那件事。”
“是啊是啊,我听说当年这件事弄的含含糊糊,早就觉得里头有猫腻,却一直没什么头绪。”
“可不嘛,今天这一顿没白来。”
底下众人各自讨论,却谁都没敢太大声,毕竟这是郁家的酒宴,郁家在陛下和长公主的心中地位不俗,若真得罪了,怕不好收场。
很快嬷嬷把人带了进来,这次来的人中还有郁凉风。
他不如寻常那般战战兢兢,反倒站的笔直,也许这一天他等了许久,从他母亲惨死之后,他每时每刻都在想着这件事,那是他幼年时的噩梦,却也是他活下来的支撑。
郁姳看了眼郁凉风,早知他引来白露和楚月恒不那么单纯,倒是没想到还有这个目的。
“今日之事既是由你而起,也就由你结束吧。”
郁姳叹了口气,似乎一瞬间沧桑了几分。
郁凉风在众人的目光下朝着郁姳缓缓行了一礼,指着地上一位年迈的老妇人道,“这位是二十年前曾在风月楼帮厨的妇人。”
随后他又指了其他几人,一一介绍:“这是郁家十年前赶出去的小厮,那些是云兰园十年前的舞姬们,十年前的云兰园曾是风月楼最为令人神往的地方,我的生母,也就是十几年前第一批入主云兰园的舞姬之一。”
说起母亲的过往,郁凉风颇为冷静,或许别人以为出身青楼这样的风月之地是难以启齿,可在郁凉风这么多年的经历里来看,人哪有什么出身问题,即便出身极好,不也照样被人抛弃利用。
“十年前我亲眼目睹母亲被人杀害惨死在楼中,虽然我没看清那人的长相,却在其后十年中不停寻找。”
郁凉风目光一转,看向在席间坐着的一个人,“终于让我找到了那个幕后黑手之一,死去的人我无法报仇,可在世的人,我相信可以讨回公道。”
沐逊之迟疑着问道,“郁小公子的意思,这个人就在今日的酒宴?那是谁呢?”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着的是二公子,可当年的二公子不过比他大不了多少,真的有能力把人弄成那样?
沐逊之听家里下人说过,当年在风月楼里惨死的那个女妓十分血腥,手脚都被人打断了,那血把进入屋子的人都熏的几欲呕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