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妶狡黠一笑,“看不出来,你来有几分能水。你能看出他们各自的想法,不是比他们更厉害吗……”
她说到此处一愣,比他们更厉害?这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怎么感觉怪怪的。
比他们更厉害的人,倒还真能有一个……零九六。
她蓦地愕然看着楷人,后者用同样的目光也正看着她。
和妶暗暗摇摇头,自己真是胡思乱想,眼前这个家伙决定跟零九六沾不上一点关系。
这一夜二人也不知聊了多久,翌日醒来的时候和妶发现自己正歪歪斜斜地靠在楷人肩上,咯得脖子生疼。她一阵大窘,见对方犹自安静地睡着,呼吸无比均匀。
金色的晨光透过窗棂照进来,照在楷人干净的容颜上,一时竟叫人有种眷恋的感觉。
和妶不由自主地弹了他一个脑蹦儿……随即噗嗤一笑。
他极不情愿地被突如其来的一弹惊醒,揉着眼睛抱怨道:“美人,你怎么突然搞袭击?”
和妶敛去笑容,正色道:“起来。”
他磨磨唧唧地翻了个身,“一会再说……”
和妶不由分说,右手狠狠一转,便叫他又翻了回来。他暴跳如雷道:“哎呦美人,你好烦啊!”
和妶用了半个时辰才把这家伙叫起来,才想起今日众人要去骷髅手那里看船。出海这件事乃是一早订下的,她自然不能不去,如今看来,恐怕要带上楷人这个难缠的家伙了。
楷人换了一身烟灰色的短袍子,神采奕奕道:“美人,今日我们要去哪里玩?”
和妶白了他一眼,“南巷子。”
“那里可不好玩。”楷人露出一副苦瓜脸,“你知不知道那个老头子腿瘸不说,还凶得很。我好几次想去他家捞点好处都被打了出来,还差点也变成瘸子。”
楷人一路喋喋不休地说着,和妶拽着他一路来到了南巷子,正琢磨着如何才能混进去,不想门口的小童子一反常态,恭恭敬敬地说道:“是和妶姑娘吧?我家师傅正在后院等着,其余众位已先在里面。”
和妶怎能料到今日这童子这般听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过应是沉粼等人已先来过,代为通融,到了自己这边才会如此顺利。楷人笑逐颜开地摸摸小童子的脑袋,“这小子,毛都没长齐……”
小童子顿时嘟起嘴来。和妶怕这家伙又管不住手脚惹事,连忙拉他进得骷髅手的后院。却见后院不是一般地大,正中之地,端端正正地摆了一座巨船,也不知是怎么弄进来的。
沉粼、披拂等人正在围船体而坐,一个瘸腿的的人正背对着他们讲些什么。
和妶见那人驼着背,左手处安了一只用骨架做成的假手,再加上其人那嘶哑的声音,定就是传说中骷髅手老匠人无疑了。
众人也注意到她二人的到来,骷髅手甚为缓慢地转过身,一双深陷的灰眸子朝他们盯了过来。
楷人嘴里叼了根稻草摇头晃脑地哼歌,好像跟自己无关一样。和妶素知这家伙的脾性,有些尴尬,抢先说道:“您就是骷髅手老前辈吧?晚辈和妶,今日前来拜见老前辈。”
骷髅手上下唇缓缓分开,吐出极其嘶哑的声音:“和妶——好,好得很呐——”
和妶浑身一凛,见他凶狠的目光中更夹杂了几分讥诮之意,还以为是怪自己来迟了,刚欲出言道歉,却蓦地发现对方虽一直念叨着自己,但是那双钩子般的目光却没落在自己身上,而是……死死盯着楷人。
而楷人似乎心不在焉,左摇又晃地没个老实样。
泓一歉然道:“前辈,这人叫楷人,是我们的最近注意到的一个人。性情便是这样,还请前辈致歉。”
披黧见骷髅手面色不好生怕他又拂袖而去,也跟着劝了几句。不知怎地,骷髅手看楷人的目光并不是责怪陌生人唐突的样子,而像是夹杂了太多太多……复杂的情感?
回头一看楷人,这家伙仍是若无其事地悠闲着。
沉粼朝和妶一招手,那意思好像是:到这边来坐。
骷髅手似乎收起脸上的情绪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半晌又接着讲起方才的话头。
只听骷髅手事无巨细地讲起造船的技艺和航海的禁忌,披拂披黧等人不眨眼地听着,楷人却哈欠连连,凑在和妶耳边小声道:“美人,我能靠在你温柔的肩膀上小睡一会吗?”
和妶瞪了他一眼,道:“坐好。过几日出海,海上可不比岸上,随时都有可能丧命。你若是故意不听,到时候倒霉的是你自己。”
楷人愕然道:“什么?我也要出海?”
和妶指了指二人手上的链子锁,冲他诡异一笑。
按照骷髅手的意思,大概眼前这架海柳船是出海的最佳之选,不禁能经受得住海浪的击打,还能同时容许一百人共同乘坐。船身设有三桅杆,在船底的小暗室设有干粮房,足够在海上食用一个月之久。
不过众人的行程远不止一个月,好在出海众人之中除了楷人之外大部分都是得道之人,不食五谷亦无所谓,因而带上一个月的粮食便足够了。
“你们要去的地方是默塔默泽,是个受诅咒的地方,”骷髅手的语调听起来有些瘆人,“往那边去的人,夜晚上要在海上点上三盏鱼油灯,在船头、船顶、船尾,以祈祷海船免受恶灵附体。”
“鱼油灯?”泓一重复道。
“没错。”骷髅手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似乎懒得解释这个问题,“鱼油灯就是巨鲸体脂做成的油灯,那东西常年有海气笼罩,天生就能将人气隐没,恶蛟也会受此蒙蔽而远离。”
“哪里有鱼油灯?”泓一又问。
“街上到处都是。”楷人忽然插口,半是调笑道:“你们也太乡巴佬了吧?这东西都不知道?”
骷髅手再次把滚烫的目光投向楷人。和妶暗中戳了戳楷人,讪讪笑道:“前辈莫怪。”
她说罢反过味儿来,自己为什么要担心这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