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枫山庄是皇上赐给淮王的一座庄子。
这座庄子内的布置,实在算不上好看。随心而长的树木,遍地的杂草,若不是门口皇上亲笔写的“紫枫山庄”四个大字,实在让人想不到这竟然是淮王的庄子。
这个山庄只有一点让皇上很满意,那就是它有一处天然的温泉,水温极高,一般人在温泉里待不上一个时辰,但程淮却能够一整天都在温泉里泡着。
淮王这个称号是在四年前先皇御赐的。四年前,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被人下了寒毒,原本是一夕致命的毒,但有一偏方讲到,这中毒者在五个时辰内若能将寒毒引入至亲之人体内则可无忧,那新的中毒者,就要听天由命了。
程淮当下就去求师傅,求他将哥哥身上的寒毒引入自己体内。
宋岩一听就炸毛了,他自然是不愿这凶猛的寒毒跑到自己徒儿体内,他也只是一个十岁的少年,但他自然知道这寒毒若是在太子体内,也是不行。
程淮早年拜师的时候都未曾给宋岩下跪,此时,程淮双膝跪地,清澈的眸子望着宋岩,“师傅,父皇可以为哥哥做一些事情,但他断不会将命给了哥哥。可我不一样,哥哥是太子,未来北宁的皇上,他要做的实在太多了,而我这条命,只要是哥哥需要的,我什么时候都能拿出去。”
最后,宋岩花了三个时辰,几乎将内力耗尽才将太子体内的寒毒肃清。
而当寒毒进入程淮体内的瞬时,少年原本红润的脸颊,马上失去了血色,眉睫处结上了寒霜,缩成一团在床上发抖,命息薄弱。
太子也跪在宋岩面前求他救救程淮。
宋岩额头处青筋暴跳,这兄弟俩当他的内功是大风刮来的吗?
宋岩从身后拿出一把匕首递给太子,“自剜心头血一碗,然后加入我开的药方,可暂时压制寒毒。”
“你是太子,这种事情自然不能让皇上知道。”
“我会离开北宁给淮儿找能够根治寒毒的解药,但在这之前,只有至亲之人的血,方可压制寒毒。”
太子接过匕首,拿起桌上的茶杯就扒开里衣,朝着心口处,丝毫没有犹豫地割了下去。
程淮的寒毒,从一开始一碗心头血便可压制一年,到现在每三十几天便发作一次。他强忍着不愿看到皇兄再为自己剜心头血,每次他都在温泉里泡着,可短暂的压制住寒毒,但只有两三天的时间。
那天他在水牢里审讯完一个南蛮人后,寒毒就发作了,他告假皇上,带着暗卫来到紫枫山庄。
这段时间来,他能够感觉到,寒毒发作的时间越来越频繁,温泉的效用已经不行了。
秋年从旁边的树丛里出来,欠身道:“王爷,有人求见。”
程淮看了秋年一眼,他是知道自己在紫枫山庄的时候不见客,但既然来通报,说明此人值得一见。
程淮点了一下头,拿起温泉旁的衣服穿上。
来见程淮的不是别人,正是殷梨才收入麾下的张意。
张意见一身白衣的程淮走进,淡然地鞠了一躬,“参见淮王,草民张意。”
程淮坐在虎皮制的座位里,示意张意起身,“不知你有何事?”
“代人,来给王爷送一味药引。”张意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秋年。
秋年接过后,先在手里转了一圈,然后交给程淮。
程淮刚拿到信封就问道一股淡淡的梨花香,他自幼嗅觉就比常人灵敏,所以宋岩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训练他的嗅觉,所以,他能够闻到毒药的味道,自然也能闻到这清淡的花香。
程淮打开信封,里面只写了三个字:“心头血”。
程淮皱起眉头,脸上笑意全无,看着张意,“何人?”
“我家小姐。”张意回答的坦然,来之前殷梨再三吩咐他,面对程淮的时候,一定要实话实说,这个人虽然年纪不大,但手段十分了得。张意听罢后,看了一眼刚到自己胸口的殷梨,似乎殷梨也只有八岁而已。
程淮轻笑,“她莫不是让你来送死?”
张意感到程淮周身散发出来的杀意。
“自然不是。我家小姐大费周章才让我替她做事,总不能着第一件差事就是要我的命吧。”
“你家小姐是谁?”程淮放下心底升上来的杀意,突然有了些兴趣,对来人,对背后之人。
大不了,稍后再杀,也不碍事。
“说来王爷一定知道。殷丞相之女,行五,殷梨。”
“哦,你是殷府的人?”
“并非。”张意摇摇头,拿起刚才秋年给自己倒的一杯茶,一饮而下,“草民是五小姐的人。”
程淮英眉一挑,有意思,殷府是殷府,这五小姐是五小姐。
“她一个闺门小姐,为何需要你这样的江湖人士?”程淮上下打量了张意一番,他下盘稳实,外面飘着雪花,此人进来身上一丝寒意没有,可见是内力深厚。手掌虎口处磨起了老茧,这没有七八年是不会到这个程度。虽未交手,但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谈吐和胆识,他日必成大才。
“王爷可知,我替五小姐办事,是因为五小姐求于我。”
程淮拉长音哦了一声。
“五小姐希望我能助她,保住殷家。”
程淮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你知道原因?”这句话是在问张意。
“草民不才,曾听先父谈论一二,这朝中局势,断不是眼前之形。暗有虎狼,伺机而动,稍有不慎,死无全尸。”
“你可知,仅凭这两句话,我就留不得你。”程淮将怀里的手炉丢到红木桌子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秋年眼皮子都没抬,就从身后拿出一个新的手炉放进程淮手里,程淮斜了秋年一眼,没有在甩出去手炉,他很清楚,这个家伙能一整天一直给他塞手炉。
“王爷虽是局中之人,却未曾迷眼,并且看得势必要比草民清楚。”张意心里知道,说了这两句话程淮反而不会杀他。
“殷五,只有八岁。”程淮记起那日在城墙上看到的绿色少女。
“足以成事。”张意淡笑一声,看来不止自己觉得这八岁的少女实在不该是如此模样。
“殷家,势必要保住,你是代她来给本王做交易吗?”
张意摇摇头,抬眸直视着程淮,开口道:“当初,五小姐除了要保住殷家,还说要护住一人。”
程淮心里突然有一股说不明的感觉。
“五小姐说,她还要护住淮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