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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晚上七点,子夜赶到假日酒店,她刚进包厢,程书涵就冲她挥手,“快来这边,我给你留了个位置。”这次请的大多都是零二零三届的学生,当年子夜和沈霍寅相恋并不算低调,也很多次和他们出去吃饭,环视了几圈大多,大多都有印象。
彼此之间都热络的打着招呼,基本上就围着毕业之后在那里工作之类的话题谈。
子夜在程书涵身边坐下,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她目光不着痕迹的一一掠过同桌的人,却没有看见记忆中那清隽卓然的眉眼,灿如星辰的清瞳悄然的沉寂下来,不知是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
刚低下头,左边的程书涵突然惊讶的拽了一下她的手臂,“子夜。”话音还未落,伴着沉稳不迫的脚步声,一道修挺玉立的身影笼罩了子夜眼前的灯火。她呼吸一窒,却没有抬头的勇气,但鼻间早就更早一步闻见那逼仄清冽的薄荷香,熟悉的气息已经让她了解到来的人是谁。
沈霍寅刚踏进包厢的一霎,第一眼便看见坐在右后角的子夜。她垂着头,漆黑纤长的睫毛在她脸上投下疏淡清柔的暗影,难以看清神色,安然得近乎不存在,心底蓦地滑过一丝惘意。
似乎没有预料到沈霍寅会来,一愣后说笑的人声立即一涌而出,都纷纷和他热情的打招呼。沈霍寅一一笑着问候,风度翩翩神采妥帖。
“沈师兄,怎么突然想回国发展了?”
沈霍寅淡淡一笑,眸光清淡微亮,“人总是要落叶归根的。”
也有人问:“时璐学姐怎么没有一起来?”
沈霍寅停顿了一下,说:“她今天还有事,说是下次请大家一起出去玩。”话语带着敷衍的随意,却任谁都听出熟稔的语调。
子夜没有抬头,但耳朵却自发凝神听着,闻言,一股极淡的涩然慢慢弥漫在舌间,连嘴里的菜肴都失了味道。
沈霍寅被安排在子夜正对面,不知是否是刻意,除了最初沈霍寅进来的一瞥,一晚上他们的眼神都恰到好处的分离开。
酒过三巡,他们提议找些乐子玩,因这次是蒋婕组织的,也没有人提去夜店。
记得年轻的时候他们最爱玩真心大冒险,也不知是否是追溯时光,一个女子说:“我们掷骰子吧,猜大猜小,赢了过,输的喝一杯或者回答个问题。”
规则简单,大家也同意,只是一时之前骰子却找不到。
程书涵突然说:“子夜,你身上不是一直揣着个硬币吗?反正猜正反面也差不多。”她的声音不大,但也足以让在场的人听清楚。
子夜无措间抬头正对上沈霍寅投来深沉清锐的目光,似有一丝濯亮的灯火在燃烧——蓦然觉得尴尬,她近乎逃避的移开视线。在这么多人注视下,子夜只得从口袋中掏出那枚硬币——它的面值是最少的,如今在社会闯荡小有名气的他们自然不会时时揣着一毛钱。
子夜的内心狼狈不安,一直藏匿在心底的心事就这样暴露,偏偏还是她最不愿意示弱的人面前。
他们当真拿了那一毛钱玩起来,平日里都是各个领域里精英,此时为了一枚硬币大吵大喊,当真让人哭笑不得。
几经周折,硬币转在沈霍寅手里。他大拇指不经意摩擦着面上的花纹,眼神扫了一眼硬币下年份——那时子夜总拿着这个硬币把玩,有一次突然很惊奇告诉他那个硬币生产的年份刚好是他出生的那年,而今同样的触感和时间已经不言而喻。
手指轻轻一弹,又极快握在手心,他终于坦然直视与他正对的女子,缓缓说:“子夜,这把你来猜。”再次喊出她的名字,尾音略略沙哑又带着久违的温暖。
子夜一惊,“嚯”的抬头,却见那沉敛的俊脸微微噙着笑意,仿佛是旧日里那个会对她微笑的男子。怔然失神,而后随口说了句:“正面吧。”
沈霍寅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薄淡的笑纹蕴在眼底,他慢慢摊开手心,银光潋滟,轻晃了眼底的雾气,那枚硬币夹在他中指和食指的缝隙中——竟是立着的。
所以无论是正是反,她都满盘皆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