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落下,原本因为战北烈和慕二的打斗,而热闹非凡的后院里,陡然寂静无声。
冷夏说话的时候,神色实在是太过淡然,以至于众人呆立在原地,竟没明白她的意思。
她的额头一瞬间就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素手捂上肚子,柳眉狠狠的一皱,大喝道:“我说我要生了!”
这句话的效果,立竿见影!
仿佛一个春雷轰然爆烈,直震的众人一个哆嗦!
尤其是战北烈,那俊脸,“刷”的一下就惨白惨白,站在原地半天不动,腿脚竟是不听使唤了。
即便皇宫中御医稳婆早早就已经准备好,随时待命,即便他也知道生产就是这几日了,即便早就找御医稳婆问清楚了具体的事宜,即便在脑海中把这个场景预演了无数次,可是到了现在,战北烈的脑中竟是一片空白,只有三个大字不断轰鸣回荡。
要生了……
战北烈是这样,慕二也是这样!
他从来都没干过稳婆的工作,生产之前的事他还搞的定,到了这个时候,还真是没他什么事了,疏淡的眉毛拧成了一团,看向冷夏的肚子有几分无措,几分惧怕。
慕大神医生平第一次,麻了爪!
所以直到此时,冷夏捂着肚子弓成了一只虾米,那两个男人,还呆呆的站在原地。
一个满脸惊惶,一个茫然失措。
还是钟银“嗷”的一声蹿起来,飞奔至冷夏的身边,头发乱了都顾不得整理,慌乱道:“王妃!王妃!怎么办?你快说,现在怎么办?”
冷夏真的很佩服自己,肚子上一缩一缩传来的疼痛,向着四肢百骸迅速蔓延,她竟然还有闲心翻了个白眼,十分冷静的吩咐道:“御医,稳婆!”
“对!御医!稳婆!”钟苍的扑克脸瞬间破功,他猛的跳了起来,“咻”一下向着皇宫的方向飞去。
后面紧跟着,狂风雷鸣闪电牧天牧阳,一个个火烧屁股一样嗷嗷叫着,一眨眼没了人影。
直到了此时,战北烈那不知飞到了哪里的神思,才猛然归了位!
迅速蹿到了冷夏的身边,鹰眸大瞪着,他结结巴巴:“媳媳媳媳媳……”
冷夏霍然抬头,一张俏脸上布满了豆大的汗珠,恶狠狠的盯着他,从牙缝里迸出两个字:“闭嘴!”
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大秦战神立马闭嘴。
他哆嗦着腿脚,薄唇紧紧的抿着,生怕自己忍不住惊呼出口,活了二十多年,战北烈从来没试过像现在这般,心惊肉跳魂飞魄散。
冷夏死死的抓上他的胳膊,命令道:“抱我去床上!”
战北烈连连点头,点的好似小鸡啄米,终于有一件事是他能做的了!
小心翼翼的将媳妇抱起来,撒腿狂奔至厢房内,轻手轻脚的将她放下,然后,继续哆嗦。
时间过去了一炷香,冷夏的衣袍已经被汗湿了,她脸色苍白,平躺在床上紧咬着唇,红唇都已经失了血色。
战北烈就坐在她的身边,握着她的手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帮不了,咬碎了一口钢牙都无济于事,看着她这副痛入骨髓的模样,直想替代她受这些苦。
突然,外面一阵狂吼传来。
“御医来了!”
“稳婆也来了!”
“王妃呢,王妃在哪里?”
“快快,钟银,准备好的东西!”
纷乱的脚步声朝着厢房极速而来,钟苍几人把手里拎着的御医稳婆,猛的推了进去,半蹲在门外“呼呼”喘着大气,可见一路飞奔也累的不轻。
后面小丫鬟们一趟趟的小跑着进来,送上热水、剪刀、纱布等,方才准备好的必备物品,御医和稳婆连滚带爬的跑到了冷夏的床边,其中两个一把拉开战北烈,催促道:“出去,快出去!”
若是在平时,她们哪敢和大秦战神这么说话,可是此时这床上躺着的是西卫的女皇,稍有差池她们都得玩完,一个个也顾不上其他了,抓起战北烈就把他往外推。
战北烈脸色铁青,正要动手就听她们焦急的喊了句:“有男人在这里不吉利!皇上也会分心,没法安心生产!”
他正要动作的手突然顿住,再探过脑袋看了看床上的媳妇,霍然转身,抿着唇大步朝外走去,还不忘将门给带上。
冷夏的安危最重要!
里面七手八脚的忙了起来。
门外面,战北烈无头苍蝇一样团团转,冷汗将黑色的衣袍湿了个彻底,什么战神什么烈王什么皇夫,他现在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男人,一个媳妇在里面生产却无能为力只有干瞪眼的男人。
同时紧张担忧的还有钟苍几人,这小王妃头一回生孩子,生的又是他们的小主子,一个个心里七上八下的,手脚都没地方放了,抓耳挠腮不知该干点什么好。
看起来最为平静的就是慕二了,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那呆板的样子和平时没有分毫的不同,当然了,如果忽略掉那一收一缩的瞳孔,和一跳一跳的眉毛的话。
渐渐的,外面除了他们,断断续续的聚拢来了众多的大臣。
方才钟苍等人进宫抢御医的场面太轰动,女皇即将产子的消息插上了翅膀,在皇宫内不胫而走,大臣们得到了风声,不论在做什么的都立马放下,齐齐赶来,鉴证这历史性的一刻。
这可是西卫的第一个皇嗣!
“皇上,用力!”
“使劲啊皇上!”
“……”
稳婆一声声的催促在门内响起,每喊一声,外面站着的人,脸色就白了一分,白着白着,他们发现了不对了!
里面扯着嗓子喊的叫的,全是稳婆的声音,皇上呢?
从始至终,竟是没听见半声皇上的声音,哪怕是一个轻呼呻吟都没有。
外面的众人浑身冒着冷汗,嘴角抽搐着,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情景,一声不吭的产妇别说是见了,简直是闻所未闻!
皇上果然是皇上啊,与众不同!
别人急,战北烈就更急了,满地不住的打着转,围着院子陀螺一样无休无止。
怎么回事,母狮子怎么不出声呢?
突然,他打转的身子被人猛的拽住,一只苍白而指骨分明的手拉住他的衣袍,慕二直勾勾的望着他,浅淡眸子里的担忧转到他,迅速变成了嫌弃,呆呆道:“停下。”
这真真是说出了满院子人的心声,眼都转晕了!
战北烈一把挥开他,继续团团转,这愣子,不是你媳妇在生孩子!
狂风等人齐齐一抚额,只要一联系到小王妃,爷就完全不是那个冷静自持的爷了,他们几时见过这么慌乱的大秦战神?
一个时辰过去了……
两个时辰过去了……
天色渐渐的黯淡下来,太阳从地平线上缓缓滑落,一轮新月悄悄升起,如墨暗沉的夜色,弥漫在整个凉都上空,将这紧张的气氛渲染的更加压抑。
众人的腿脚等到僵硬,心里忽上忽下总不实落,脸色越来越沉越来越白,眉头不断的跳动着。
一直到现在,里面稳婆大叫“用力”的嗓子都喊哑了……
冷夏依旧没有发出过任何的声音!
百官望着房门,交头接耳小声的讨论着。
“皇上她……她……不会是晕了吧?”
“这可怎么办,我看八成就是了,我婆娘生产的时候,那个吼的喂!”
“是啊,哪个女人生孩子,不是喊的鬼哭狼嚎,怎么里面除了稳婆,就没声了呢!”
耳边听着这些窸窸窣窣的议论声,战北烈一拳捶上旁边一棵大树,捶的拳头上满是鲜血,死死的盯着那扇紧闭的门,若不是稳婆说会影响生产,他必定一头扎进去!
钟苍拉住他猛捶大树的胳膊,急忙道:“爷,别担心,小王妃要是昏了,稳婆和御医不会这么镇定的!”
他极力的使嗓音变的平稳,奈何那里面明显的颤音,丝毫没有说服力。
旁边地上蹲着数蚂蚁的狂风雷鸣,数着数着一脸烦躁,拿起块大石“砰砰砰”的砸,将蚂蚁窝搅了个底朝天。
再旁边是勾肩搭背,倚在树上打盹的牧天牧阳兄弟俩,看似睡着了的面色上,一张脸惨白惨白的,额头青筋不断的跳动。
紧跟着后面钟银不停整理着发型,那机械式的动作,整理了没有一千也有几百遍,一头青丝却是越来越乱。
而对面,站着自冷夏进了产房到现在,就一直没挪过地方,仿佛生了根一样扎在原地的慕二,浅淡的眼珠一眨不眨的盯着房门,直勾勾发愣。
唯一一个奇葩就要数闪电了,稳婆每喊一声“用力”,闪电就“嗷”一声……
“皇上,用力!用力啊!”
“嗷!嗷!嗷!”
闪电抖啊抖,瞪着圆溜溜的眼,嗷嗷叫的母鸡打鸣,好像那个生孩子的是他一样!
“皇上!用力,再用力!”
“嗷……呃!”
厢房的大门霍然洞开,一块白花花的咬嘴布“咻”一下飞出来,仿似长了眼,正中闪电大张的嘴里,瞬间堵住他的鬼叫。
百步穿杨,例无虚发!
众人终于放了心,只看这力道,这速度,这准头……
绝对是小王妃无疑!
闪电死命将塞了满嘴的布扯出来,一眼瞧见众人射来的嫌弃眼神儿,可怜兮兮的蹲到墙角画圈圈去了。
战北烈鹰眸一亮,迅速跑到厢房的门前,正要朝里瞧着,一个稳婆冲了出来,叉腰站在门口,破口大骂:“皇上还没叫,叫叫叫,叫你妹啊!”
紧跟着,砰!
大门紧闭。
战北烈眨眨眼,望着再次关上的门,无力的垂下脑袋,晃到闪电的边儿上,一起狗蹲着去了。
时间背着蜗牛的壳,缓慢的挪动着……
渐渐月牙淡去,一轮红日破开灰蒙蒙的天际,散出万丈璀璨光芒。
“啊……!”
在平息了数个时辰之久的产房内,突然传出一声尖锐的痛叫,这声音穿透了屋顶直冲云霄,渗的众人的牙花子齐齐酸了个透。
战北烈的心骤然揪紧,腿脚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惨白的俊脸上冷汗直流。
他手脚并用的爬起来,“呼”的冲到厢房外,推开门一头扎了进去,那浓郁的血腥味飘在鼻翼,直让他睚眦欲裂,大喝道:“媳妇!媳……”
“哇……”
众稳婆的包围中,一声清亮的婴儿啼哭,猛的钻入了他的耳朵,顺着耳际一丝一丝的蔓延至心底……
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让他的声音顿时止住,保持着向前冲锋的姿势,目瞪口呆愣在了原地,生了……
生了!
他突然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迅速冲到床边儿上,见冷夏安然无恙的躺着,呼吸尚算沉稳才松了一口气,她的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满满的汗水,发际都汗湿的一缕一缕,唇角弯着一个清浅的弧度,想来是太过疲累,知道宝宝平安出生,睡过去了。
宝宝?
宝宝!
战北烈霍然转向在稳婆怀里抱着的孩子,嘴巴咧到了耳朵根,眼冒红心,笑的无比欢脱。
老子的闺女……
此时稳婆擦去脑门上的大汗,同样也是惨白着脸,哆嗦着手,别说外面的人了,就是她们这些接生了大半辈子的,碰上这种不哭不闹不嚎不叫的产妇,也是破天荒头一回啊!
从头到尾,那淡定,啧啧啧……
诡异的一腿!
见孩儿他爹看过来,稳婆立马将怀里的孩子高举,递到他的眼前,欢喜道:“恭喜皇上,恭喜皇夫!”
沉默。
在她说完这句话后,原本预想的孩儿他爹欢欢喜喜的接孩子的场面,小半天都没发生,对面的那个人,仿佛没听见一般,没有任何的动作。
估计是乐傻了,稳婆再将孩子朝对面拱了拱:“恭喜皇夫!”
沉默。
笑声戛然而止,那笑僵在脸上,扭曲成了一朵菊花,战北烈一眨不眨的盯着被举到了他的眼前,无限放大的娃,此时这娃子正面对着他,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只……
可爱的小鸟!
砰!
大秦战神的大掌中无端的多了块木头,那木头参差不齐的竖着利刺儿,静静躺在他的手里。
稳婆从宝宝的后面探出脑袋一瞧,好家伙,皇夫兴奋的,把床板儿都掰下来了!
那床榻的一角,果不其然缺了一块儿。
战北烈虎不拉几的望着那只可爱的小鸟,嘴皮子上下轻颤着,抖的跟触电一样,晶莹的泪花,在鹰目里逛荡着,打着转,要掉不掉的徘徊着……
“生啦生啦!”外面的人惊喜的狂吼出声。
钟苍闪电等人一头扎进厢房,就感觉面前一阵狂风席卷……
“呼啦”一下,某黑衣男仿佛被切了尾巴,眼泪汪汪飙飞而出,冲出院子冲向街道,高举双臂,手握床板儿,仰天一声嚎:“老子的闺女啊……”
吱呀……古墨斋对面的客栈二楼,开窗声。
哗啦……泼水声。
砰……关窗声。
“妈的,嗷嗷了一个晚上了,这大清早的还他妈鬼叫!”
一盆冷水当天浇下,一个崭新的落汤鸡诞生了。
战北烈狂咳不止,拧着眉毛,在湿嗒嗒的满头满脸上抹了一把,耷拉着双肩晃悠回了古墨斋。
他随便推开了一间没人的厢房,好吧,其实现在所有的人都聚集在冷夏生孩子的产房里,和院子里,基本上哪一个厢房都是没人的,外面欢声笑语飘进来,更趁的他形单影只自怨自艾。
战北烈想找人打一桶水,发现如今真的没人顾得上他。
哪怕是个丫鬟小厮,都全围着那小兔崽子转悠去了,他这制造小兔崽子的播种者……
彻彻底底的被遗忘到了脚后跟!
大秦战神板着张晚娘脸,自己打水沐浴换衣,终于捯饬完毕,一出房门,就看到院子里,众臣满脸喜气的笑声议论着。
厢房内,钟苍僵硬的抱着宝宝,六个脑袋凑上去笑眯眯的瞧着,旁边找不到了孩儿他爹的稳婆,叉着腰,对着他们耳提面命,教育着新生儿的相关事宜。
慕二傻傻的站在厢房的门口,一双浅淡的眸子中含着丝丝好奇,瞄着厢房内被钟苍抱在怀里的宝宝,正要抬脚进去看看,又收了回来,想起上次那个宝宝拉了萧执武满身的屎,眉头瞬间皱起。
抬脚,收回来,抬脚,收回来……
反复挣扎,纠结不已。
突然,面前出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战北烈头顶阴云,怨念缭绕,幽怨的瞪着慕二,仿佛就是因为他将小裙子改成了小袍子,他的闺女才变成了带把的!
慕大神医被瞪的一头雾水,以他的情商自然是看不懂这其中的深意的,眼中飘出两个大大的问号,半响,眨眨眼,继续纠结回要不要进去的问题了。
抬脚,收回来,抬脚,收回来……
大秦战神自己干瞪了一会儿眼,诡异的飘进了厢房里,看着这热热闹闹的场景,瘪了瘪嘴,再飘去了一个角落,蹲着画圈圈。
狂风朝着那团阴影努努嘴,示意众人:想个办法呗?
闪电嗷一声跳起来,一惊一乍,高呼道:“小主子哭啦!”
大秦战神撇开脸,冷冷的哼了声,战神的种竟然敢哭,太给老子丢人了!
雷鸣一巴掌拍在闪电脑门上,鄙夷万分,瞅着战北烈那气哼哼的模样,欢快道:“小主子真是可爱啊,瞧这粉嫩粉嫩的!”
大秦战神的耳朵微微抖了抖,好像伸长了几分。
有门!
牧天朝雷鸣竖起大拇指,仿似不经意的呢喃着:“瞧瞧小主子长的,简直就是跟爷一个模子印出来的,那皮肤又像小王妃,白白净净,啧啧啧,可爱的喂!”
大秦战神的眼皮悄悄掀了掀,眼尾朝那边偷偷的瞄着。
牧阳捂着嘴,挤眉弄眼:“可不是,这五官,简直就是爷的翻版,到底是咱们爷的种!”
钟银一抖及腰长发,万分不情愿的撇嘴:“哎,看来本公子要把天下第一美男的名号,让给小主子了……”
大秦战神舔了舔嘴角,屁股一抬,仿似要起身,半响又蹲了回去,眼睛到处乱闪着,一会儿抓抓这,一会儿挠挠那,招了虱子一样。
众人看着他这模样,哪里还不明白,想瞧瞧他亲生儿子,又怕没面子呗!
钟苍抱着宝宝走过去,将小家伙往他眼前一举,当下塞进了怀里,板着张掩饰不住喜意的扑克脸,“爷,看看小主子。”
战北烈鹰目一亮,仿佛万分不情愿一样,淡淡的“唔”了声,才立马看向怀里这小不点。
头发乌黑而柔软,服帖的耷拉在脑袋上,微微泛红的柔嫩皮肤吹弹可破,小胳膊小腿肉呼呼的……
唔,还算满意吧。
大秦战神别扭的不愿承认,心里的怨气在看到这小东西的时候,立马消散了个无影无踪。
整体观察过了,目光上移定在小脸儿上,开始观察局部,轮廓分明,像他,眉毛如剑极为英气,像他,眼珠漆黑如墨,乌溜溜的转动着,像他,小鼻子高高挺挺,像他,薄唇红润,嘟着吐出一个小小的泡泡……
在看到这完完全全的缩小版战神的时候,战北烈的心,已经柔软成了一团水,再也移不开眼睛,不由得将大手伸出去,放在小东西身侧的拳头上。
方一碰上,他立马被烫着一样拿了开!
手下的触感细腻而柔软,一不小心给碰坏了怎么办?
直过了半响,他轻轻的,轻轻的,用这辈子以来最轻的力道,包裹住了那小小的肉肉的粉嫩拳头。
鼻尖飘着他身上传来的甜甜奶香,战北烈眯起了鹰眸,弯成一道月牙的弧度,棱角分明的唇缓缓的牵起来,好心情的翘着。
小小的声音响起,小家伙乌溜溜的眼睛望着他,“咯咯”笑出声来,吐出一个个小小的泡泡。
那可爱的喂!
战北烈神清气爽的站了起来,笑的见牙不见眼,朝着钟苍几人得瑟着:“老子的儿子!”
这话落下,换了个七个齐刷刷的白眼,不知道刚才是谁,躲的他儿子远远的,连看都不愿意看一眼。
脑后一阵阴风拂过,七人立马立正站好,抬头挺胸收腹!
刚才?
什么刚才?
咱们爷一见到小主子,那直接就欢喜的找不着北了,对,没有刚才!
战北烈这才满意了,收回凉飕飕的警告目光,怀抱这粉雕玉琢的小不点,优哉游哉的朝他媳妇的床边儿晃悠去。
忽然,眼前飘来了一道青烟,挡在了前面。
一直纠结啊纠结的慕二,终于在这一刻做出了决定,脚尖一点进了厢房。
他离着战北烈,不,应该是离着战北烈怀里的宝宝,足足有一米远,踮着脚尖抻着脖子,使劲儿的朝他怀里探。
大秦战神剑眉一挑,心说这愣子想看老子的儿子,怎么还要站的那么远,他乐呵呵的捂上了他儿子的小脸儿,朝微微鼓起腮帮子的慕二飞了个眼,那意思:老子的儿子……
不给看!
慕二抿着唇,眨了眨浅淡的眸子,脑袋一撇,明显气鼓鼓的。
爽啊!舒服啊!
战北烈此时的心情,只有这五个大字方能形容,他咧着嘴,将怀里的小家伙翻了个身,举的高高。
突然,大秦战神瞳孔骤缩!
只见那小家伙,小鸟一抖……
一股细小的水柱在他眼皮子底下,呲了他满头满脸!
然后紧跟着,战北烈就发现,对面的慕二,笑了。
他明明和原来那呆呆的样子没有分毫的不同,战北烈却敏锐的感觉到,这人的唇角几不可查的扬了扬,脸上的肌肉小小的一抖,眸子里盛满了幸灾乐祸的爽快笑意。
俊脸瞬间黑了个彻底,“嘎吱嘎吱”的磨了磨牙,恶狠狠的瞪着他儿子!
小东西嘟着小嘴儿,笑的欢脱,乌黑明亮的眼睛眨巴眨巴,满满的无辜。
深吸一口气,战北烈一把抹去脸上的童子尿,漆黑漆黑的俊脸,吓的旁边的狂风几人一蹦三尺高,“哗啦”一下冲了过来,脸上布满了惊恐。
“爷啊,小主子不是故意的!”
“爷啊,小主子那么小,哪懂得这些?”
“爷啊,深呼吸,深呼吸,冲动是魔鬼啊!”
他咂了咂嘴,无语的翻了翻眼睛,这小兔崽子,人气还挺高。
就在这时,大秦战神突然听到了两声细小的声响,“噗噗”两下,淹没在了狂风几人叽叽喳喳的解释中。
唔……
鹰眸中精光飞掠,战北烈猛然上前两步,趁着慕二来不及反应,一把拉过他,将娃儿塞进他怀里。
然后……
退后,抱臂,微笑,欣赏。
慕大神医自始至终只是想看看,从来没想到这软乎乎的小东西进了自己的怀抱,一时麻了爪,浅淡的眸子中闪过丝慌乱。
紧跟着,手上一热!
一股热乎乎湿漉漉滑不溜丢的液体,从小家伙的屁股底下流出来,流到他纹路分明的掌心,下滑到苍白的手腕,顺着胳膊刺溜而下,蔓延到干净整洁的青色衣袍上,最后“啪嗒啪嗒”,滴落到脚尖。
随后,小家伙顺便在他的手上蹭了蹭,蹭干净了屁股上的便便。
慕大神医眸子呆呆,茫然四顾……
半响,呆滞的目光落在了脚尖那坨,带着沉淀的黄色液体,瞳孔瞬间缩成了一个点,“咕咚”一声吞了口响亮的唾沫,忍无可忍的将手中的罪魁祸首抛了出去,脚尖一点,“咻”一下蹿出了房间。
小不点从半空跌落,被他爹早就准备好的大掌接了个正着,漆黑的大眼珠里满满的兴奋,乐的“咯咯”直笑,竟是一点都没被吓到。
大秦战神凑上去,吧唧亲了一口,吹了声口哨,大喝道:“好儿子!”
一侧的狂风几人,一巴掌拍在脑门上,无语望天,怎么感觉这小主子……
竟是有几分腹黑的潜质呢?
爷和小王妃都是狂妄霸道,直来直去的人,尤其是两人在一起之前,那都是冷冰冰能冻死人的,竟然基因突变,生了这么个小祖宗!
有子万事足的大秦战神,踱着四方步,哼着小曲,眉飞色舞的漫步到了床前。
冷夏依旧没醒来,像她这么警觉的人,能在这样吵闹的环境下睡的死死,明显方才是真的累着了。
大掌在她的额头上轻轻抚摸着,战北烈一会儿看看冷夏,一会儿看看他儿子,美的脸上开了花。
见着这副情景,钟苍等人立马识相,抓过还在絮絮叨叨的稳婆,悄悄退了出去。
将这方小小的温馨天地,留给这一家三口。
冷夏醒来的时候,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不是酸痛难忍,仿佛经过了一场大战。
她一直撑着到宝宝生下来了,听见了那声响亮的啼哭,才放心的安心的迷糊了过去,猛然想起昏睡的原因,凤眸倏地睁开。
身侧熟悉的松香和奶香混合在一起,她微微转头,映入眼帘的,正是一大一小两张一模一样的笑脸。
翻版小战神被包裹在襁褓里,竟是精神头十足,一直也未睡觉,漆黑的眼珠四处瞄着,满满的好奇,一直落到了冷夏的脸上,眸子一弯,“咯咯”笑了起来,嗓音细细软软。
战北烈怀抱着他,顶着一张大一号的俊脸,鹰眸弯弯,笑眯眯的望着她。
一大一小,十足酷似的模样,完全相同的笑脸,就那么毫无保留的展现在冷夏的面前,那画面……
她说不清这是一幅什么样的画面,只知道自己在看见的一瞬,眼睛忽然就湿润了,眼前的两张脸渐渐的模糊,可那每一个细节早已深深的镌刻在了脑海心底,那么清晰!
素手分别伸向一大一小,指腹在两张俊脸上轻轻的摩挲着,她扬起唇角,淡淡道:“真好。”
“唔,真好!”战北烈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印下一吻。
他俯下身子,环抱住她,宝宝就在两人的中间,发出清脆如铃的笑声,一室温馨。
接下来的大半个月里,冷夏几乎是在床上度过的。
第一次坐月子,战北烈比她都紧张,御医可是说了,这事急不得,一定要躺足了一个月,好好的休养,不然极有可能落下病根。
每日里好汤好水的供着,全部是由战北烈亲自喂下去,不只一次的让冷夏翻了白眼,真把她当成不能自理了。
关于国事奏章什么的,自然是由战北烈在养心殿里,守着媳妇,抱着儿子完成,大秦战神真正的成为了一个,标标准准的老婆奴,儿子奴!
以至于让早早就准备好当小主子奶爸的狂风几人,一腔热情尽数落空,竟是没了用武之地。
不过关于他儿子,大秦战神亦是极有怨念,本来心心念念的小冷夏没来着,来了个翻版的小战神就算了,反正他也想开了,将那个对于闺女的执念给悄悄的收到了角落,只要是母狮子生的小狮子,管他是公是母带不带把呢!
奈何这小兔崽子竟是好像专门跟他作对!
只要是母狮子抱着他,永远都是眉眼弯弯乖乖巧巧,想拉屎了撒尿了,就哇哇哭上两声,等到他冲过去准备给小家伙把屎把尿了,尿布一揭下来,不待他准备好,立马“噗嗤噗嗤”“呲溜呲溜”……
没有一次不弄到他满身狼狈!
若是本身就直接由他抱着,那就更好办了,连开声提醒都不用了,该拉该尿,绝不含糊!
绝对的区别待遇!
对于这种不公平的对待,战北烈从开始的黑脸,到磨牙,到皱眉,到狐疑,到望天……
再到如今的完全淡定,脸色分毫不变:“哦,又拉了啊,那老子去换身衣服。”
所以说,习惯真的能成自然。
深秋的午后,极易困倦,冷夏盖着锦被,躺在床榻上,睡着了。
战北烈却还在龙案后埋头奋斗着,这奏折仿佛永远也批不完,昨日方方清了个干净,今早又摆了满满的一桌子。
小不点趴在他的怀里,嘟着小嘴儿呼呼大睡,不时发出几声细微的鼻鼾,突然,他小脚一动,小脑袋一歪,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紧接着,嘴巴一瘪,眉毛一皱,咧嘴大哭!
“啪”的一声,战北烈迅速将手中的狼毫丢到桌案上,大手捂上他的小嘴,瞪眼恐吓:“吵醒了你娘,老子就把你丢井里去!”
哭声戛然而止,小家伙委委屈屈的瞅着他,乌溜溜的瞳眸中,尽是幽怨,虽然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不过这赤裸裸的危险气息,还是感觉的出来的。
一大一小,两张一模一样的脸,眉毛对眉毛,眼睛对眼睛,鼻子对鼻子……
狠狠对瞪!
片刻后,战北烈瞥开眼,不跟这小兔崽子一般见识,不哭了就好。
突然,小家伙眼睛一瞪,嘴巴一咧,就要再次大哭。
“好了好了,老子怕了你!”大秦战神深呼吸,烦躁的抓了抓头发。
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四处瞄了瞄,确认了没人之后,开始干一件这段时间来常常用来哄娃子的事……
做鬼脸!
迎着小兔崽子抽抽噎噎的期盼小眼神儿,战北烈肃穆了神情,突然大手在硬挺的鼻子上一撑……
一个猪鼻子诞生了!
哭声倏地止住,长长的睫毛似刷子般忽闪忽闪,小不点眨巴着红红的眼睛,里面犹自带着泪,突然就弯了起来,眯成了月牙样,伸出肉呼呼的小手去摸他的鼻子,“咯咯”笑个不停。
战北烈呼出口大气,一抬头,一张俊脸顿时拉的老长。
只见养心殿的门外,竟站着呆呆望着他的二愣子,也不知是什么时候飘来的,明显已经看好戏,看了半天。
他咳嗽一声,正要说话,一声兴奋的笑语先自外面传了进来:“快让老人家瞧瞧,小丫头生了个什么样的娃?”
“咻”的一下,桃红衣袍已经闪在了身边,老顽童瞄了他一眼,再盯着小不点看了半天,一蹦三丈高,惊叫道:“哎呦喂,这小子绝对是你的种!”
战北烈顿时黑了脸,母狮子生的,当然是老子的种!
虽然这小兔崽子好像总和他不怎么对盘,不过到底也是他亲力亲为制造出来的,亲生的!
小家伙看见了新的人,尤其是白胡子白头发白眉毛,顿时惊奇的望着他,东瞅瞅西瞅瞅,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就要去揪老顽童的胡子。
老顽童更是兴奋,一把将小家伙从战北烈怀里抱过来,蹦蹦跳跳手舞足蹈。
终于不用再被这小兔崽子缠着,大秦战神大大的呼出一口气,再次埋头在大堆的奏折中,老顽童这个人虽然不着调,不过好歹也是个世外高人,连慕二那呆子都能养的这么大,小兔崽子自然不用他担心。
“这个娃娃好玩,看着就机灵,有老人家当年的风范!”突然,老顽童眼睛一亮,凑近战北烈,提议道:“要不把这小子,给老人家当徒弟吧?”
战北烈抬起头,打量着他的神色,见他虽然说的随意,眼中却是一片认真,不由得开始思索这个提议的可行性。
丢掉武功医术毒术这些不说,只要一想到,老顽童养大的徒弟,是慕二那副傻不愣登的德行,顿时浑身一颤,仿佛看到了慕二站在他面前,呆呆的嗓音一字一蹦:“爹爹。”
大秦战神的头摇的仿佛拨浪鼓。
忽然脑中再次一闪,唔,小兔崽子认了老顽童当师傅,以后他岂不是比二愣子高了一辈?
大掌摩挲着下巴,眼中诡异的光芒一闪一闪……
砰!
大秦战神大掌一拍,大喝一声:“就这么定了!”
若是小不点以后知道,他亲生的爹竟然就因为这么一个幼稚的原因,把他给卖了……
可惜,将来的腹黑小狐狸,此时还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满脸无辜的揪着老顽童的白胡子,玩了个不亦乐乎。
这事拍板之后,战北烈再看向慕二的眼神,明显不一样了,不自觉的带上了几分高人一等的优越感,直看的慕二一头问号。
就在这时,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大宫女兰芷立于门外,请安行礼道:“皇夫,古墨斋的老板带了一个人来,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面见皇上。”
自生产那日之后,古墨斋的老板是大秦的人,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西卫和大秦如今明显有不可分割的关系,西卫女皇是大秦的烈王妃,大秦烈王是西卫的皇夫,连同着两国也等于是一根绳子上绑着的蚂蚱,所以对于这件事,也没有人去追究取缔,大秦烈王的人,也就是半个西卫的人。
老顽童和慕二之间自然是没有顾忌的,想来皇宫直接就施展轻功摸进来,钟银没有这样的功夫,而且另一方面也要避嫌,省的被逮住了讲不清楚,引起误会,所以进进出出,都是由皇宫正门通报进入。
战北烈眉峰一皱,问道:“可有说是什么人?”
兰芷摇摇头,据实回答:“回皇夫,奴婢不知道,不过看钟老板的样子,急匆匆的。”
战北烈朝着内室里睡的香甜的媳妇看了看,御医开的药里有安神的效果,这一睡,母狮子不知要睡到几时。
半响,他点头道:“带路,我去看看。”
说着,起身,跟着兰芷大步向外走去。
老顽童一愣,望着这人头也不回的步伐,再瞧瞧怀里的小不点,“蹭”的闪到他跟前儿,就要把娃子还回去。
战北烈却是目不斜视,一把老顽童推开,一边走,一边挑眉道:“你抱着吧。”
老顽童欲哭无泪,蹦着高吆喝:“你不怕老人家挟持你儿子啊!”
战北烈行进的步子,没有丝毫的停顿,只一会儿就走了老远,一声满含感激的笑语,顺着风儿飘了来:“那我得多谢你,赶紧拿走,不用送回来。”
“这小子,还是这么不可爱!”老顽童瞪着那人的背影,撇撇嘴埋怨道。
就在这时,怀里扯着他胡子不撒手的小不点,终于没了兴致,乌溜溜的眼珠四处乱看着,一眼瞧见站在门边的慕二,顿时小嘴一瘪,眼圈一红,哇哇大哭。
老顽童怕怕的看了慕二一眼,嘀嘀咕咕道:“你你你……你怎么惹到他了?”
慕二狐疑的瞄了这扯着嗓子哭的惊天动地的娃,似乎是记起了那日丢下他跑掉的情景,眉毛微蹙了蹙,呆呆的眸子望向他,里面的意思很明显:小子还挺记仇。
奈何小不点是看不懂这意思的,一抽一抽哭的好不可怜,老顽童被哭的脑仁嗡嗡的疼,一把将他塞进慕二怀里,脚下一点,桃红一闪,就没了踪影,只余一声嘱咐传了来:“好好照顾你师弟!”
慕大神医小心翼翼的抱着娃,手臂平伸将他远离自己一米外,脸上呈现着忍无可忍的崩溃。
干脆将他放在龙案上,警惕的看着他,忽然转身,迈起僵直的步子,就要离开。
娃子哭的更凶了。
走到一半,慕二突然又一顿,眉毛狠狠的纠结着,听着后面撕心裂肺的哭声,良心发现悄悄的用眼尾瞄了一眼……
小不点趴在桌案上,晶莹的泪珠挂在长长的睫毛上,眼圈通红通红,那小模样,真是要多可爱,就有多可爱。
默默叹了一口气,慕二抿着唇,回到他跟前儿,与小不点大眼瞪小眼。
瞪了半天后,他朝四周看了看,呆呆的眸子里写满了挣扎,片刻后,苍白而指骨分明的手缓缓的抬起,伸到鼻子底下,一顶……
继战北烈之后,第二个猪鼻子诞生了!
“哇……呃!”哭的稀里哗啦的小不点,猛的顿住!
乌溜溜的眼珠惊奇的看着他,小眼睛眨巴眨巴,咯咯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