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什么？”太后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迟疑。

太医一个哆嗦，不敢迟疑，忙道，“加上剧烈打斗，导致……导致王上病情加重，腹腔受创，脾脏俱损，咳血不止，当微臣们赶到时，王上已经晕迷，喉咙堵塞，估计是积痰不化，一口气接不上来，且精力耗尽，体力不支才晕倒的，王上……”太医小心翼翼地偷瞄太后的脸色，似乎欲言又止。

“说下去！”太后的神色一凛。

“是，娘娘！”太医紧忙回道，“王上已经休克好一会儿了，若还不能尽快将导致王上窒息的浓痰吸出来的话，王上恐怕……恐怕……”太医哆嗦着再也说不下去了。

“恐怕什么？”

“恐怕……恐怕不行了……”

“那还不快想办法吸出来！”太后怒吼，“真是一群废物！大金王国养着你们这群废物真是耻辱！”一句话骂得众太医深深埋下了头。

“微臣……微臣已经尽力了……”那个太医用力磕头，额头撞击地砖，发出“咚咚咚”响亮的碰撞声。

“滚开！”太后上前一脚踹开跪倒在身前的太医，一下子扑到王的床前。

两个太医模样的老者向王的喉咙口处塞了根软管子，正竭尽全力地吸，企图吸出浓痰，可却只是做着无用功，净在浪费时间，太医们脸色死灰一片，手抖得快握不住管子，而王的面色也好不过他们，他沉静地躺在龙床上，脸色青紫发黑，嘴唇煞白毫无血色，腮边还有打斗留下的痕迹，看到毫无生机的王，这一刻，我的心揪痛地无法呼吸，这种感觉比任何一次都来得强烈，我可以永远得不到王，却不能永远失去他！

“谁若能治好王，哀家定当加官晋爵，封赏金银，御赐免死金牌一枚，光宗耀祖！”太后猛地转过身来，厉目射向众人，一一掠过，锋利如鹰鹫的眸子凶狠地盯着一群太医，“如若无人能治愈王上，那么，你们都得死！”太后缓慢而狠狠地咬出这句话。

没有人敢质疑它的可信度。

看着那两个笨手笨脚的太医一边流汗一边努力地做着无用功，我的双手紧扣，握紧，松开，再握紧，已是冷汗淋漓，盯着王惨白的脸色，仿佛已经毫无生气的样子，我好想冲过去将他狠狠摇醒——

心想着，我便真如此做了！

就在所有人皆倒抽口气之时，我冲了上前，几乎是不顾一切的，如若王当真再不醒来，我不知道我会不会随之而去，扑到王的身边，我猛地推开那两个太医，果断地拔掉塞在王喉咙处的软管子，不顾太医的阻拦，那管子扁细，就算用尽十成力气去吸，大部分气息还是会顺着两腮的缝隙溜走，只抵得了三成的气力，而王休克的时间已经足够长，现在每一分每一秒都十分关键而紧迫，因为王随时都可能在下一秒离我们而去！

也许就在我心思辗转之际，他已经悄然离去了……不！不——

我不允许！

不顾众人错愕的目光，我抛开世俗，抛开礼节，抛开矜持，只手托着他的下颚，只手撑开他晦暗，毫无血色的双唇，猛地低头侧身覆上王的唇！

一瞬间，殿内万籁俱寂，仿若遁入无人之地。

抬高他的下颚，我用力吸允，拼命吸允，倾尽全力吸允，闭着双目，我在心中祈祷，王，不要出事，不要出事，求你……求你不要出事……只要你醒过来，我保证不再让你厌烦，如若你不喜欢看到我，那我便躲得远远的……躲得远远的……不阻挡，不妨碍你的幸福……我保证，我发誓……我会躲得远远的……鼻端发酸，泪悄然无声地滑落，顺着两腮流下，滴滴洒落，顺着他的嘴角姗姗而下，像蚯蚓一般缓缓游进颈子里。

我已经失去了齐昊天，不能再失去王，也许他不是我的真命天子，也许他只是长得像我的真命天子，可即使只是一张相似的面孔，还是感谢他弥补了我对齐昊天的思念，我希望他能够幸福，如果这个幸福我给不起，那么至少我不会成为他幸福的障碍。

王，只要你醒过来，我愿意成全你的幸福……我真的愿意……只要你醒过来……只要你醒过来……求求你了……不是为我，就算为了你爱的女人……醒过来吧……

我用力地吸，执著地吸，坚持不懈地吸。

万籁俱寂。

所有人都丢了声音。

可是，好一会儿，我只吸出了少量的痰液，不管我多么努力，却也只是无用功。

王，沉静地睡在床上，如每一个破晓的黎明，他匆匆自“涟心苑”赶到我身边，躺下，伪装熟睡的样子。他每次都以为我睡着了，却不知道我等了他整整一夜又一夜，直到他回来，我才能安心地睡去。

那些个不眠之夜是多么煎熬，多么痛苦，可是，所有所有的痛苦加起来也不及我要永远失去他，却无力挽救他生命的绝望。

我用力拍打着王的面孔，呼唤着他的名字，哭泣着，推攘着他，对于王的感情，我从未深藏过，明明确确地写在脸上，所以无人将我放在眼中，因为所有人都通晓我的软肋，我的弱点。

我想我是疯了，沉静的大殿内，清晰可闻我的呜咽声像寂夜的幽灵回荡在大殿中，凄厉无比，我跌坐在床头的地毯上，泪流满面，妆容花了整张面庞，我已顾不及那些了，似乎有人伸手欲扶我起身，在我耳边劝慰了一二句，我也未听进，转脸看去，透过迷蒙的水雾，我看到吴公公一脸哀伤地看着我，眼中透着怜悯和同情，他可谓是一路看我走过来的，我的隐忍，我的委屈，他最清楚明了，偶尔他也会劝解我几句，让我多疼自己一些……

突然，脑中一道闪电唰过——

我眼前一亮！

常在电视中看到当病人晕死过去时，用电击板一次次电击身体，刺激感官，让麻木的身体找回知觉，大都数时候都是有用的，也是此刻唯一有用的法子！

但是，我忘记了这里没有电……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还是不成。

不管如何，死马当活马医，总得试试，否则我定然不甘心！

借着吴公公扶我的力道，我爬起身，踉跄地爬到王的身前，扯开他的衣襟，露出结实的胸膛，所有人皆冷抽口气，不明我要做什么，双手扣紧，我跃身跨坐在王的腰身处，半蹲着身子，深吸口气，用力挤压着他的胸膛，如救治溺水之人的方式，一次次挤压着他的胸膛，可是，他却依旧一动不动，我由刚开始的双手挤压已经改成手握成拳，用力锤击，拼尽全力地捶打着，旁边有人发出惊疑的声音，却无人出来阻止我的疯狂举动，当我全身乏力地要瘫倒之际，有个细弱的手臂却稳稳地扶住我的身体，沉静地声音响在我耳畔，“吴公公，扶娘娘下去！”我微微错愕地回转过头去，但见康王一脸落寞和心疼地注视着我，深深地凝视，他的眼中有嫉妒，有包容，有深刻的疼惜，有不舍的成全，或许还掺杂着野心和抱负，只是这一刻都被遮掩在寒冰之下，荡漾在眼波中的是迷蒙成雾气的澄清如水，他说，“让我来！”声音低柔而沉稳，掩去种种纷杂的情绪，他淡定而平和，那就话中，他没有称呼自己‘本王’，他说‘我’，仿佛那不只是一个命令，而是一个承诺，一个救回王的承诺。

我的身体瘫软了，眼角还挂着泪珠，尽管王尚未被救回，但这一刻，我却仿佛吃下了一粒定心药丸。

吴公公扶我退到一旁，但见康王扶起王的身体，沉静而镇定地吩咐一旁的宫女来帮手，另一边的太监取来夜壶，两个宫女端来热水，用毛巾浸过，滚烫地敷在王的咽喉口，融化咽喉口的浓痰，待五个循环过去，王的喉咙处已红了一片，如炭烧过一般，太后深吸了口气，所有人都屏息凝神，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康王的举动。

只见他效仿我的举动，双手扣紧，掌心向下，用力挤压王的胸膛，一遍又一遍，执著而努力地挤压，只是他的力道中似乎还含着几分功力，很快的，王的胸膛便如刚刚出浴一般带着腾腾热气，汗珠滚落，忽地，王的手臂抽搐了一下，所有人皆惊呼了一下，太后激动地冲到床边，可是王只是手臂抽搐了一下，旋即又没了动静，过了好一会儿都毫无动静，令众人怀疑方才不过是眼神恍了一下，唯有康王依然沉静如初，尽管他的汗已经顺着稚嫩的脸庞滚滚流下，衣裳早已湿透，可是他的眼神却平静地仿若一池碧水，倏地，他一掌击在王的胸膛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就这么一下，王的整个身体剧烈晃动了一下，他猛地坐起身，眼睛尚未睁开，侧身吐出一口浓痰，一旁备好夜壶的太监忙接好，王吐罢又跌倒了回去，跟方才晕死过去时一样，但众人皆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