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一把抓住他的手,我不能说话,唯有用眼神打动他,我挤,挤,挤也要憋出一点眼泪来博取同情!
想着那些令我心痛、神伤的往事,慢慢沉淀下心情,心酸不需要刻意便滋生了,慢慢地,我的眸子上蒙了一层水雾,何清然见我突然抓住他的手,似乎有些吃惊,下意识地想挣脱开,却没有太用力,见我犹自抓着不放,便没有再挣扎,当他看到我眼中蒙起的水雾时,眼底微微掠过一丝慌乱,“别……别哭呀……”却是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我心心念念着,放我走,放我走,放我走我便不哭……
何清然紧紧盯着我,眼神中有犹豫,有挣扎,我见此机会,忙一把抓住他的手,楚楚可怜地看着他,为了增强感人的效果,我硬是逼出了几颗泪珠来,何清然下意识地想挣开我的手,可是看到我流泪又突然软了下来,眼中闪过淡淡的无奈,他闭上眼睛,似乎是闭目养神,又似乎在做某种决定,少顷,他放开我,对我轻轻摆手,“走吧……”他不问我去哪里,也不问我为何离去。
见我愣在当场,何清然有些不耐地催促,“用不了多久,王上便会发现你不见了,你再不走,也许就真的走不了了!”
我这才恍然回过神来,没想到他这般轻易便放过我,心头不甚感激,我郑重地对他福了福身,然后转身离开,在跨出城门的那一刻,我知道我做出的这个选择,也许一辈子都回不去了……
城门外有我事先布置好的马车,车夫早早等候在此处,马车又黑又小,简陋不堪,融于夜色中,仿佛披上了隐形衣一般几不可见,我心头微喜,这样甚好,上了车,车夫立即启程,动作娴熟迅速,只是转眼间便出了御林军的视线范围,这时,我才真的放下心来。
马车一路往北,车夫知晓我是要去边城的,在这个世上,我没有任何亲人,唯一的一个朋友就是明月,她在边城,所以我只能去边城,肚子越来越大,行动越来越不方便,我不能来回奔波得满世界跑,为今之计只能去投靠她,她只是个小小的宫女,我想王上就是想破脑袋怕是也联想不到她的头上去……
这么想着,我心情便宽松了,这些日子特别容易犯困,不管多吵闹的环境下我也能睡着,此刻,我心情放松下来却又起了困意,车上有一条陈旧的薄被,我顾不上它是否干净,拉过来盖在身上,侧身躺下,我静静闭上双眸,不去想任何,告诉自己选择了就不许后悔,在马车的颠簸中,我慢慢进入梦乡,等我醒来时,马车还在不停地赶,似乎从未停下来过,可是我的手边却放了两个热气腾腾的白馒头,我正感觉肚子饿了,拿起一个馒头啃起来,松软可口,我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馒头,敢情是我真饿坏了,吃完馒头我又躺下来睡了一觉,就这样吃吃睡睡,偶尔起来看看风景,我们赶了近半个月的马车才终于到了边城,当时天色已晚,我们便在客栈住下,打算第二日再去找明月的居所。
这些时日我却是一句话也未跟马夫讲,我不能说话,这倒是情有可原,可是我也不曾见那车夫说话,似乎他也是哑巴,我们一路走得恨顺利,我又经常处于睡眠状态,倒也不曾觉察出任何异常来。
这一夜不知是因为快要见到明月心情喜悦,还是别的原因,一向瞌睡的我既然清醒得很,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突然,寂静的空气中响起一声轻微的“咯嘣”声,很轻很轻,不细听绝不会察觉,初始,我以为是错觉,直到过了少顷它再度响起,我才警觉起来,与此同时,一股异香飘入我的鼻尖,我正待深吸口气却突然想到那些江湖道术经常施用的迷香,忙屏住呼吸,不敢有所松殆,心中同时在猜疑是谁想要害我?
只是思量间,房门已经被刨开,我不懂武功且手无寸铁,不敢妄自行动,只能在心头干着急,门外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步伐有些混杂,似乎并非一人,突然感觉有人一把抓住我的手臂就要将我自床上拽起,其动作粗鲁险些将我摔倒在地,旁边一人紧忙伸手托住我的身子,斥道,“轻点!伤到孩子你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是,大人!”方才对我出手不善的那个人忙诚惶诚恐地应着。
我心头纳闷,这群人似乎并不打算要我性命,那他们到底为何要抓我?莫非我曾的罪过他们?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人将我小心翼翼扛上肩头,一行人才出得了门口,便遭到阻截,趁着混乱,我偷偷睁开一只眼来,却发现救我之人既然就是那个一直一言不发的车夫,他是个又瘦又小的干瘪老头,往日里看起来不过是个普通的车夫而已,可是此刻他却摇身一变,成为一个以一敌众的武林高手,刀光剑影中,车夫依然沉静应战,可是,敌人却越聚越多,深夜的客栈,打斗声异常嘈杂,大都客人都躲在屋中不敢出来,有几个大胆的客人探头探脑地观战,却陆续被几只飞镖打得缩回脑袋,车夫终究是寡不敌众,渐渐露出破绽来,眼看着他额际大颗大颗的汗滴不断滚落,他明明已经不行了,却毫无惧意,似乎就是拼死也要保护我……此时,迟钝的我才觉察出不对来,对于他来说,我不过是个普通的客人,他用不着如此拼死保护我,而且,就车夫来说,他的功夫未免也好得过了头,那么他到底是谁派来的呢?我原先安排好的车夫又去了何处?
当其中一个黑衣人将剑搁在车夫脖子上的那一刻,我险些就要尖叫“不要!”却是忘了我并不能说话,车夫一脸正义凛然,并无丝毫惧意,他的目光冷冷地扫过在场的各位,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来路!你们今日若是不放下晚妃娘娘,以后定当后悔莫及!”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车夫说话,声音干枯沙哑,一如他给人的感觉一般,明明他已经是别人的剑下俘虏了,却似乎高居上风的人是他,说话斩钉截铁、铿锵有力,似是给人施舍一般。
黑衣人恼羞成怒,高高举起手中的剑正要一剑劈下之时,身后一道声音止住他,“住手!他不能死!”听了此话,我这才松了口气,不管这车夫是什么身份,效忠于何人?至少他不会伤害我,我就权当是自己人了,黑衣人这才收回剑,有些不甘愿地往后退开半步,问道,“那我们该如何处置他?带回去吗?”
那个被称大人的男人摇摇头,“放了!”他话未说完,便遭到黑衣人的抗议,男人利眼一扫,出口打断他,“莫要废话!我需要他替我带个信给耶律昊天,让耶律昊天拿边城来交换他的爱妃和孩子,十日内如若没有消息,我便杀了他的孩子!再过十日他依然毫无反应,那我便杀了他的女人!”他说话声音不高,也不似威胁,而是在复述着某个事实,却没人敢质疑他说的话。
“我从边城赶回京城尚要半月功夫,就算十日内赶到也来不及与你们谈判,你明明知道这是不可能做到的,却还提出这番苛刻的要求,分明是戏弄我们!”车夫恼怒道。
那男人却不紧不慢地回道,“如何去做是你们的事,过程不重要,我只在乎结果!”说罢,他一挥手,众人便三三两两地搀扶而去。
客栈门口早就备好了一顶轿子,众人刚刚跃身上马,突然有一人尖叫着滚落马背,其余人立即警觉到不对也纷纷跳下马背,只见那人手舞足蹈地满身瘙痒,在地上不断打滚、哀嚎,好一会儿过去才口吐白沫地死去,死时已是面容扭曲,惨不忍睹,看来是有人在马身上藏了毒!
大家正疑惑不解之际,突然又有几人毫无设防地倒下,连呼痛都未来得及,对方如何出手的便更是难以捉摸了,大家的神色一瞬间凝重了,显然对手太厉害了,以至于连他藏身何处都无从察觉,那个被尊称大人的男人径自从手下的手中接过我去,紧紧困住双臂之间,他微笑着,贴近我的耳畔,低声道,“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你比我想象中更有价值……”此话应当是说给我听的,难道他早就知道我并没有昏迷?
不管他是真知道还是诈我,我决定继续装睡,此刻已经不打算猜测来者是谁了。
“你觉得会是什么人来救你的?”他似是自语又似是在问我。
我自然不会回答他,莫说我不知道,就是知晓也不会告诉他,他是我的敌人!
“你以为你不说我便不知道了?”男人拉着我避到阴暗处,并不管他手下的死活,眼看着一个个手下陆陆续续地倒地,他却似一点也不焦急,依然慢条斯理地跟我说话,似乎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了,“金朝国这样的高手并不多见,其中一个入狱了,另一个便是金朝国的大将军,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