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僵直了身子，许久不能回过神来，直到他的唇离开了我的额际，那一方凉才彻底惊醒了我，只是在我的内心深处还是无法消化这个惊人的消息，王上真的为了我放弃帝位吗？王上肯为我放弃帝位？心情起伏跌宕，倒一时也说不清是不是欢喜？
也许他只是一时冲动，此事太后定然还是毫不知情，否则后宫不会如此平静……如若太后知晓了此事，不知会怎样大发雷霆呢！她一定不会允许王上如此做的！
“晚儿……”王上见我眼中毫无喜悦，笑容一点一点跌落了下去，“晚儿你不开心吗？你不希望我们浪迹天涯，过自由自在的生活？”
我自然希望可以跟王上浪迹天涯，过着自由自在的生活，只不过他是不是将这一切想得太过简单，太过理所当然了？不仅是太后那头，大臣面前也不好交代，而这后宫无数佳丽又当何去何从？是走还是留？
“晚儿，你想说什么吗？”王上似乎看出我欲言又止，忙为我取来笔墨，在我面前铺上，甚至将笔蘸好了墨，递到我手中，一脸期待地瞧着我，“告诉我！”
我微微沉吟，提笔理性地写下，王上冲动了！
“晚儿为什么这么说？”王上蹙起好看的眉头，“你应该知道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我们！”
我摇摇头，写道，就是因为王上是为了我，才更不能这么做，儿女私情怎比国家社稷来得重要？
康王也凑过头来瞧，见我如此写，他也附和道，“对！我也是如此认为！再则了，就算嫂嫂同意了，我也是不肯的！”
我们皆抬眼看向王上，王上伸手抚触我的鬓角，无声地叹息，“晚儿，我以为就算全天下的人都会误会我不爱江山，只爱美人，你也不应该这么想，你应该知道，我并不爱江山，从来不曾爱过，我只是不想辜负了先皇的期待，不想他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败北，与儿女私情并无太大关系，只是碰巧而已，尤其当我发现了有比我更适合帝王的人选时，我感激我终于可以卸下这个担子了……”
王上……
王上说得没错，他并无心当这个帝王，只是为前人守住一片疆土而已，而且，他也敏锐地发现康王是作为帝王的最佳人选……只是，这样似乎浪费了太后多年的心血……
这也是他执意不肯康王娶明月为妃的缘故，如今的正妃便会是以后的皇后，不说明月身份低微，就是她的性格也做不来母仪天下的雍容华贵。
“不行！”康王毅然地摇头，“我不要哥哥的江山，不管是什么缘故令你禅让的，我都不会同意！不仅我不会同意，群臣不会同意，太后娘娘也不会同意！”
我认同地点点头，康王言之有理，禅让并非儿戏，怎会如此简单呢？
“你不用担心，群臣那头我自会交代，而母后那边，我不仅有办法让她点头，还能顺便帮你消灭了她的幕后力量，自此高枕无忧！”王上说此话之际，下颚微微抬高，眼中闪烁着星星点点的锋芒，眉梢扬起，唇角掠过浅淡的笑意，竟是带着不动声色的残酷，我的心微微抖动了下。
康王沉默了，不知是被王上这番自信的夸大之词惊住，还是当真在考虑这件事，毕竟帝位是多少人渴望也渴望不来的，何况它此刻便摆在面前，触手可及，那么简单，那么诱人，没有人能抵得了来自巅峰的诱惑，常人都不能，何况康王是个具有雄才伟略的热血少年，如若他称帝，定大有作为，王上看得出，我看得出，他自己何尝不知道？
只是摆在他面前的同样是一道江山、美人题，莫说他尚未真正赢得明月的心，如今若不能娶她为妻，明月便更不会从了他，除非康王逼迫，只是这有违正人君子之道，康王是定然不会如此做的，不知这道江山、美人题，他会如何抉择？
我看得出康王的矛盾、犹豫，心头忍不住涌起一股莫名的失望，男人终究是抵不过权势的诱惑，它胜过了一切，甚至爱情，不管他最终的选择是什么，至少这一刻他矛盾了，犹豫了，已经令我失望了，如果他此刻选择了明月，以后定会为失去这个大展身手的机会而扼腕，如果他此刻选择了江山，以后也会为此刻丧失的爱情而惋惜，只是在他心中，孰轻孰重？
“昊明，你如何抉择？”见康王沉默了良久，王上忍不住开口问道。
王上问出了我心中同样想问的问题，康王抬眸看了王上一眼，视线飘到我面上定格了一下，然后走至我面前停住，深深鞠了一躬，道，“嫂嫂是个聪明人，小弟当局者迷，请嫂嫂指点一二，我该如何做才能周全？”
我温和地看着康王，心中已有定数，却是不开口，也不提笔，此话从谁口中道出都是一个错，康王自然也是聪明人，他既想娶明月为妻，又想得到大金王朝，只是他这么说，未免显得太过贪心，王上定然不悦，所以，他希望借我之口堵住王上的嘴……
可是我偏不如此做，他方才的犹豫已经令我失望，如今还想利用我，这样的举动令我相当反感……其实在我的内心深处，我是想逼他做出一个选择，一个不要令我失望的选择，让我相信自己并没有看错人！
康王见我不做声，眸光闪了闪，转开目光，投向王上，恭敬地回道，“小弟怕是要辜负大哥的一番好意了……”
“你的意思是？”王上惊疑地问，其实他已经听出了康王口中的拒绝之意，只是不敢相信，想得到进一步的确定。
康王沉吟片刻，抬高下颚，目光变得坚定起来，吐字铿锵有力，“我要娶明月为妻！所以，要辜负大哥的好意了！”
“你……你……”王上气得说不出话来，指着康王却是想骂又骂不出来，最后气得直跺脚，“疯子！你……你这个笨蛋！太令我失望了！太令我失望了！”
康王垂下目光，什么都没有说。
我笑了，心头的不悦被冲淡，对康王的好感复苏，尽管他犹豫了，他终究还是抵抗住王位的诱惑，选择了爱情，这样艰难的抉择并非人人都能做到！
我拉住暴怒的王上，提笔写道，王上，别急，我们应该可以折中一下。
王上一愣，“如何折中？依我之见，他早晚要娶一大堆嫔妃，多一个少一个又何妨？”
我微笑着摇头，写道，王上，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自己也知道后宫那么多嫔妃伤神又伤力，何必逼康王如此做呢？
王上很自然地接道，“这是上头一直传下来的，没什么奇怪的，就算不喜欢也没办法，后宫不只是一堆女人那么简单，而是和朝野、政治紧密结合的！”
我咬住笔端沉吟了一下，复又写道，如果康王接下了你的江山就该全权交给他治理，而不是禁锢他，让他束手束脚，不管他将来做出怎样的决策，会造成怎样的后果，都应该由他一力承担，对也好，错也罢，跌倒了爬起才会更坚强，成长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成功更是如此！
王上锁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可是我已经答应了大宛国的婚事，我还是一国之主如何能够出尔反尔？会激发两国的矛盾的！”
我回道，你并未违约，违约的人将会是康王，到时他才是大金王朝的一国之主，他不愿娶大宛国的公主，是他失约，就算激发了国家间的矛盾也该由他处理，与王上不相关。
康王赞许地忍不住插一句，“大哥，虽然嫂嫂话说得直白了些，但事实的确如此，大宛国就算要找麻烦也是冲着我来，与大哥大嫂无关！”康王眼底隐藏着得逞的笑令我猛然意识到什么，倏地，脑中灵光闪过，难道他方才做出选择只因抓住我的心思，讨好了我，来赢得我为他说话的机会？
两人眸光相触，这个俊朗的男子自信而浅促地笑，我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精明，验证了我方才突如其来的想法。
我低笑，这个少年过真不简单，才小小年纪便懂得琢磨人心，抓住人性的弱点，收买人心……不过，我岂是如此好糊弄的人？自然也不会让他如此白白讨了便宜去，心忖之间，一个念头浮上心间，酝酿成形，我压抑住心头的笑意，提笔写道，我还有个点子可以避免大宛国记仇，与我们滋生矛盾！
“什么点子？”王上迫不及待地问。
康王却在看到我的坏笑时，神色有些紧绷起来。
我提笔写道，婚期提前！
康王脸色顿变，笑容彻底垮了下来，我心头暗笑，谁让你算计我？我不吓吓你怎么对得起我自己？
王上感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愣了好一会儿才问，“这是为什么？”
我这才漫不经心地写道，不是康王跟大宛国公主的婚事，而是跟明月的婚事，一定要提前办完，不过要低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