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风云变幻,香流月来到雪国已经一年。宫中盛传皇后无宠,雪羽翼逍遥自在,除了新婚燕尔,再也没有踏进皇后的凤栖宫。
三个女人一台戏,俗话说有女人的地方是非多,何况后宫众女围绕皇帝转,真是风生水起,不知何时安宁?
只有香流月这个皇后,像个落架的凤凰不如鸡,乏人问津。这也是她乐于看到的结果,她不仅希望雪羽翼将她闲置一边,而且最好想不起她,想起她就最好生气,一生气最好给她一纸休书。
香流月从来没有想到,她的清闲不是雪羽翼的无视换来的。雪羽翼自从了解了那幅画的真相,一股深沉的无力感时常萦绕心头,每每迈步要进凤栖宫,总是在最后关头,迈不进去。
凤栖宫外,月下徘徊,流连不去,有谁知是雪皇羽翼?
一日,香流月见春花明媚,桃李吐艳,忍不住踏出院门去上下天光行走,她爱那里桃林鲜艳,灼灼其华。假山林立,放眼明媚花田,她的心情大好,俗事尽忘。
徒留一个缥缈红衣,于记忆深处,默默回想。
“皇上,这里空旷,鸟语花香,我们在这里置酒,可好?”明亮的女声远远传来,香流月大吃一惊,万不想与雪羽翼碰面,四周搜寻一遍,赶紧躲进傍边嶙峋山石中躲藏。
不一会,她从石缝中瞧见雪羽翼带一大队人马来到,所有待选秀女全聚齐,一个个花枝招眼,穿红着绿围绕在雪羽翼身边。雪羽翼一身月白锦袍,尚秀一条银白飞龙,容颜依旧,俊逸潇洒。香流月将目光默默停留在他身上。高公公带人支起桌椅靠垫,桌上摆满时鲜瓜果,美酒金盏。
淡紫华衣的萧紫韵接过宫女擦干净的苹果啃食起来,吃相十足可爱,边吃边貌似无心问道:“皇帝哥哥,这么久不见皇后,天气这么好,她还在清修么,害我怪想她呢”。
香流月有些诧异,她跟她没有什么交集,真亏她惦记她香流月这个边缘人。只怕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果然,雪羽翼闻言,一双好看的眉头皱了一下,低喝一声:“提她做什么!”
言毕,就自顾自地喝起杯中美酒,香流月知道一定是他喜欢的梨花白。
萧紫韵好像偷笑了一下。再次看清香流月这个皇后不受皇帝待见,当然要高兴啰,可惜她还是没学会收敛锋芒,不知道这世界上有一种死法,叫蠢死。
“皇上既然提议我们作桃花诗,臣妾先献丑了”
绿衣白裙,浣水青莲般婉约的淡弱水,巧妙转换话题,声声曼雅吟出:“凭栏人向东风依,茜裙偷傍桃花立,桃花落叶乱纷纷,花绽新红叶凝碧。”
看来这个淡弱水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才女。有人不落其后,清脆****:“桃花仙源里,红颜水国中,娇莺恰恰啼,舞蝶时时飞。”
众美人争先恐后歌咏桃花,可惜总不如淡弱水才高。案几上笔墨纸砚伺候,美人们花红柳绿,铺开宣纸,笔走龙蛇,写写画画颇为和乐。
来自边塞的西风灵水大胆跳出奔放热情的漠北歌舞,绿衣黄裙翻飞,小红靴不住凤点头。回风旋转,鼓声顿歇,飘然落地,盈盈跪于雪羽翼蟠龙白靴前,结束。金铃清脆,余音袅袅。
雪羽翼伸手将她扶起,她轻灵的身子就势转进雪羽翼怀中,玉臂一勾,抱住雪羽翼脖颈,一个香喷喷的热吻飞快贴上雪羽翼嘴角,随即放开,俏生生的站立一旁,水汪汪的大眼睛含羞带笑瞅住雪羽翼。雪羽翼先是一愣,然后笑骂一句:“俏皮。”小丫头才跑开。
异族风情火热,足够君王销魂。香流月只觉一股愤懑之气直冲心头,只怕一个控制不住冲了出去,找雪羽翼理论。
淡弱水温婉提出要为雪羽翼吹笛,雪羽翼含笑应允,她淡淡一笑从近身宫女手中接过那支通身碧绿的玉笛,上面缠绕的红丝线,依旧打着同心结。笛声悠悠响起。
月下桃花如水似梦滑过心间。
雪羽翼一时之间神情恍惚,感觉那个桃花清艳的女子好像还陪伴在自己身侧,一起徐徐走过梨花长廊,香韵犹存。心开始莫名下沉,再无半分欢喜,埋头一杯接一杯喝水一样喝梨花白。
被晾在一边很久,萧紫韵玉手不停撕扯枝上桃花,出身将门的她苦恼咏不出像样的诗。一眼看见淡弱水吹笛,她便蛮横的要舞剑给雪羽翼看,不待雪羽翼表态,急躁地推攘淡弱水一把,温婉的女子一下撞到身边的桃树上,然后摔下地,擦破手皮,白皙的手掌冒出细小血珠,嘤嘤哭得梨花带雨。
萧紫韵犹不知退让,大声呵斥:“住嘴,装模作样号什么,让人听得心烦。”
雪羽翼啪的一声掼下酒盏,那金樽滴溜溜的打了无数个旋,滚落地上。
众人从没有见过雪皇发怒,香流月心中一叹,他其实是温暖如玉的男子,如今形象尽毁。
受伤的淡弱水忘了哭,快活的西风灵水忘了笑。萧紫韵忘了骄傲,再不懂事,也知道惹恼了雪皇,扑通一声跪在雪羽翼面前,喊道:“皇帝哥哥,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云云的气!”便稀里哗啦哭开。
雪羽翼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骂道:“身为将门之女,不讲礼义廉耻,不知自称臣妾,看看萧北陵教出的好女儿,没得丢了皇家的体面。”
这话说的极重,不出一天这条消息肯会传回萧元帅府,萧北陵肯定睡不好觉了。萧紫韵没有想到自己一时行为不端,居然连累爹爹没脸,哭喊拜服于地:“皇帝哥哥,臣妾不懂事,臣妾错了,下次不敢了!你原谅云云吧!”
那个从小温润和熙的雪家哥哥,连同自家哥哥萧紫岚,总与她一起玩耍相伴,她是他们甩不掉的小尾巴。跟随父亲舞枪弄棒,他们三人总是如影随形,不离不弃。父亲总是含笑看着他们,眼神那么满足自豪。
她以为这一生都会这样温暖如春,没有世事烦恼。可是,美韶华总是去得好快,曾经郎骑竹马弄青梅,而今妾是花中第几人?萧紫韵想到此处,心酸酸涨涨疼得厉害,脸上泪落如雨,浑身抽搐得厉害。原来情根深种的自始自终,只有她一人而已。
那个将摔在泥泞中大声哭泣的小女孩,一把背在背上,温言相劝的雪家哥哥,早已经随岁月流逝,消失无踪。
这就是成长的代价吗?那么,不如永远沉醉在剪不断理还乱的前尘往事中,再不要醒来。
萧紫韵抬起一双水洗过的泪眼,呆呆凝望眼前日渐陌生的雪羽翼。
雪羽翼压抑的高喊一声:“回宫!”便掉头抢先离开,他再也无法忍受没有香流月的人群。众人劝的劝,扶的扶,搀的搀,陆陆续续离开现场,看来这场桃花宴会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