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儿蜷缩着身子安静的坐在狭小颠簸的马车之中,沉寂的水眸已经不知游离到了什么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到外面的天空已经慢慢暗了下来,一路疾驰不曾停歇的马车也停了下来,暗黑色的帘布被掀开,那个一脸憨厚的单臂男子就出现在她的面前,在看到痴儿已然清醒的水眸时微微一怔,凌厉的冷光在眸底隐隐闪耀,似有些不解她如此冷静的态度!
“姑娘,请下车……”嘶哑的声音并不多言,只是面色无常的低低言道,那样平静的模样倒像是在对待一个尊贵的客人!
痴儿没有拒绝,此刻也由不得她拒绝,望着那只对自己伸出的大掌,乖巧的将自己的小手纳入集中,以此来撑住自己毫无力气的身子!
下了马车,在男子的扶靠下,在一棵粗壮的大树下坐定,就那样静静的看着男子捡材,生火,熟悉的动作并不因一直手臂而受到约束,明亮的火光打在男子黝黑的面容上,竟然让那张憨厚的面容多了一层让人不敢直视的阴寒!
高大的身子站起,弥漫着不明目光的视线射向痴儿太过平静的小脸,忽然转身,走向马车,弯腰从驾坐之上取来一件黑色的披风,上前,沉默的将披风盖在痴儿那略显单薄的身子上!
“在下去取水,望姑娘不要乱跑……”话音落,也不管痴儿有没有听到他的话,身形一掠,转眼就没了踪迹!
垂眸,翘长的睫毛在略显苍白的小脸上照射出一层浅浅的阴影,抿紧的小嘴因疲惫而失去了健康的血色,娇俏的嘴角却扬起了淡淡的弧度,此时的她还能乱跑到哪里去?在罗裳宫中收集的药材早已在被残殇打入天牢的时候被收刮殆尽,如今的自己不吝于一只无害的兔子,在这个压根就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她还能如何?
大概一炷香的功夫,黑衣男子去而复返,右手中提着水囊和一只被洗剥干净的兔子和一只鱼,灰暗深沉的视线似不经意的看了一眼沉默的痴儿,也不再多言,只是将水囊送到痴儿的手上,就动手烧起手中的食物!
痴儿的安静,黑衣男子的不多言,让这个没有月色的夜晚显得更加静谧,只剩下星火噼里啪啦的响声!
顷刻的功夫,兔子和鱼就已经烤好,鲜黄的表皮外透着一层金色的油光,足以引起人的食欲,黑衣男子起身,撕掉兔子的一只后腿,就递到痴儿面前!
清冷若冰的水眸微微一闪,很快就恢复常态,在火堆下依旧冰冷的小手接过那冒着热气的兔腿!
黑衣男子却在看到痴儿手腕上那抹碧绿时,剑眉一紧,漾着点点诧异和深思的星眸也望向那安然至今的小脸!
眼前的女子让自己迷惑了,从自己将他从罗裳的大牢里劫出来到现在,那张憔悴却依然绝色的小脸上从没有出现过半点慌张的神色,甚至连他所熟悉的害怕和恐惧都没有,更是在出城的时候,不吵不闹,任由自己掩盖她的身份,将她带出那个城中在搜寻她的地方,不明白啊,一向冰冷的没有温度的心里,第一次,因为这个奇特的女子而产生了疑惑!
她没有问自己是谁,没有问自己的目的,更没有问自己要带她去哪里,就只是那样像个无声的娃娃般安静的呆着,让总是寡情的自己也不由自主的将目光投射到她的身上!
察觉到自己的失神,黑衣男子猛然垂下眼睑,右手死死的握紧手中的木棍,像是在惩罚刚才的迷惑!
痴儿却好似没有去注意到男子的心神激荡,只是有些怔愣的看着手中的兔肉,明明肚子已经饥肠辘辘,但是为何依旧提不起吃食的欲望?苦涩的一笑,现在竟是连自己的主也做不了了吗?
幽幽的抬起小脸,绝色的娇容对着那刚毅如铁的男子微微一笑,将手中的兔肉再次送出,“我不饿,谢谢”,也许吧,胃中的饥饿也只是自己的错觉吧!
男子全身的肌肉蓦地收紧,紧绷的面容抬起,明明身子瘦弱的如那狂风中的飘絮,明明小脸已经透着微微的青灰,明明说话已经中气不足,可是这个女子却笑着对自己说她不饿?那张笑脸,本该是倾城的绝色之姿,可是看在眼底,只剩下化不开的冰棱和寒霜,竟是没有半点的温煦之气!
垂眸抿唇,大手接过那已然带着些许凉气的兔肉,本身冷冽的性格让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的这个奇异女子,想到即将把她送到喜怒不长的主上身边,暗黑的瞳孔不由的一沉,矛盾的挣扎开始在心底无声的扩散,在那个满是血腥的皇宫,她……还会扬起那即使飘渺却依然夺目的笑靥吗?
痴儿也不在意他的沉默,将身子的重心全部靠在身后透过衣衫传来的冰冷大树上,泛着死灰气息的水眸仰起,暗无星光的天幕没有半点的亮色,已经消失了许久的月光此刻已经毫无踪迹,可是那沉闷的黑气却不自觉的让人心生沉闷,凛冽的寒风透过摇曳的大树扑面而来,无意识的伸手抓紧身上的披风,冬天真的来了,所以她才会觉得这般冷,全身的血液都像是冻僵一般!
几张模模糊糊却熟悉的面容在那暗沉的夜幕中闪耀,浅浅的笑靥却使得痴儿的心变得温暖,早已疲惫不堪的水眸干涩疼痛,却是流不出半点的温热,在寒风下变得青紫的小嘴低低的轻喃,“德儿,福儿,香儿……好想你们啊……”长睫颤抖,终是不堪倦怠轻轻垂下,掩住了那令人不忍直视的悲戚眸珠!
坐在一旁的黑影却只是静静的望着手中的野味,直到全部变凉,也未曾动过一口!
清早,天空依旧阴沉的像是随时会坠下来一般,呼啸的寒风也不曾因为天空的大亮而又丝毫的退缩!
水眸轻睁,却没有刚刚清醒的迷蒙,身上盖得严实的薄被和周围密不透风的马车让痴儿微微一笑,那样的笑意并未溢入眸底,像是一层似真的面具般,勾起了浅浅的弧度!
一阵冷风吹入,熟悉的黑影印入眼帘,一如上次般,在看到清醒的痴儿时一怔,随后将手中的油纸包递到痴儿手中,就转身出了马车!
“驾……”一声嘶哑的轻喝,伴随着响亮的鞭声,停滞了一晚的马车再次疾驰起来!
马车中的痴儿抱紧薄被稳住自己的身子,伸出小手轻轻打开冒着丝丝热气的油纸包,刹那,一阵清香的味道扑鼻而来,水眸一闪,几个松软温热的包子乖巧的堆立其中!
白皙的手指拿起雪白的白子,那般干净的颜色竟然刺人眼睛,慢慢的放到嘴角,张嘴轻咬一口,鲜香的菇味直入喉间,缕缕白烟在有些空旷的马车中冉冉上升,清洌的水眸更加深不见底,视线透过那随风飞舞的帘布似要看透那男子的内心,在这个杳无人烟的树林里,连人家都没有,更何况是这美味诱人的包子?
被冰霜封冻的心不自觉的一颤,是为男子刚才额间的细汗?还是为如今手中热腾腾的包子?抑或是为自己那已然不复明澈的……心?
马车里的痴儿想的出神,而外面的黑衣男子却盯着手中的水囊发愣,倏地,剑眉紧蹙,黑眸也懊恼般的眯起,右手一个灵巧的反转,抓在手中的缰绳就被缠绕在健臂上,五指大张,片刻,原本冰冷的水囊便冒出了缕缕热气,动作有些僵硬的在飞驰的马车上转身,右臂一探,就将水囊丢进车厢,随后快速转身,似在发泄什么一般的加快了赶车的速度!
痴儿的神色却在看到那冒着热气的水囊时更加的迷离,越发的缩进了自己的身子,好似那不是救命的清泉,而是要人命的毒药一般,双眸再次阖上,隔绝了那梦境一般的温暖!
如此的无言相对在马车飞驰了十日后结束,可以容纳十几日的奢华马车代替了原本的简陋小车,数十名面色严谨冰冷的黄衣侍卫代替了那个面色憨厚的沉默男子,逐渐靠近的黄金院墙慢慢印入眸底,痴儿笑了,笑的那般的美,那般的媚,让随侍在旁的侍卫也不小心迷失在那粲然的笑容里,直到,自己被带到那个撒旦一般的男子面前!
墨黑的长袍紧裹住那修长挺拔的身子,金丝秀成的傲龙在袖口和胸前徘徊,腰间悬挂着一条墨黑色的流苏,这个男子,是生活在黑暗中的撒旦,全身找不到一点属于人类温暖的气息!
此时,那挺拔的身子慵懒的斜倚在长塌之上,修长无暇的大掌似无聊般放在那曲起的膝盖之上,另一只手很是闲适的把玩着自己那黑亮的长发,闪耀着幽幽绿光的双眸弥漫着浓厚的兴味和如何也褪不去的残狞和狠绝,勾起的薄唇却让人感受不到丁点的温度!
目光微闪,定格在那一身白衣的单薄身影上,在捕捉到那清洌却绝色的容颜时,嘴角的弧度越发的上扬,“果然是倾城的美人啊!”如春风般悠然的语调轻柔动人,似带着数不尽的诱惑!
痴儿垂眸,极淡的笑靥漫上嘴角,冰冷的寒气却快速的在眸中凝聚,如那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瞬间将整个温暖的世界冰封彻底!
没有得到痴儿回应的阎炎并没有丝毫的不悦,悠悠的站起身子,挺拔的身姿也不禁给人一种无名的压迫,站立在纤细单薄的痴儿面前,更是如一座巨山般掩盖了所有!
完美到极致的五怜爱一般的抚上那滑腻的小脸,似绸缎般的玉肤也不禁让阎炎眸中情光大增,好一个肤若凝脂的绝色佳人,可是,那双带着迷离之色的朦胧水眸却更是让自己期待啊!
完全顺从下颌的力度抬起小脸,引人入胜的琉璃眸珠就与阎炎那双泛着绿光的双眸直直对视!
翠湖般寒烈的绿眸深处,惊诧的光芒一闪而逝,原以为这张绝艳的小脸已是完美,可谁曾想,这双月牙笑眼却让所有的光彩全部聚集,着迷般的伸出轻抚那翘长的睫毛和清冷的水眸,幽幽的叹息从喉间溢出!
痴儿依旧在笑,淡淡的笑靥虽不灿烂,可是依旧炫目的夺人心扉,乖巧的任由男子有些无礼的碰触,却安静的没有一点的挣扎和反抗!
倏地,游移在小脸上的大手一顿,俊挺的身子也微微一僵,狼王般邪肆的双眸去燃起不明的火焰,明朗的笑声也蓦地在大殿之中扩散开来!
“哈哈,好一个独孤痴儿……”话音落,高大的身子就无力的向后倒去,可是那双手臂却一个闪电般的动作揽住痴儿的腰身,于是,阎炎在下,痴儿在上,狠狠的摔在了铺着长毛地毯的地上!
“恩……”一声闷哼,阎炎已经逐渐涣散的绿眸危险的半眯,望着那不变笑靥的小脸邪魅的一笑,硬是提起虚弱的身躯在痴儿耳边轻轻低喃,“你引起寡人的兴趣了……”说完,黑暗彻底侵蚀他的意识,可是,那双环在女子腰身上的大手却是没有放松丝毫!
将小脸轻轻的放在那如擂鼓的胸膛之上,轻轻的阖上水眸,嘴角的笑靥如定格般不曾收起,有些累了呢,是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奢华冷寂的大殿之中,暧昧的红纱无风自舞,而相拥躺在地上的两抹身影,身子紧紧纠缠,似那树藤与枝条,缠绕而生,永世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