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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慕颜      更新:2019-10-08 07:52      字数:1690

我生病了。

一个人在宿舍里发起了高烧,浑身滚烫,四肢绵软无力,蜷缩在被窝里,半睡半醒。

苏云别昨天晚上没有回来,只是发了条信息到我手机上:未央,替我向宿舍管理员请假,就说我今天晚上在家里过夜。

我抿了抿干燥的嘴唇,撑着几近虚脱的身子爬了起来,走到一楼去向宿舍管理员请假,走廊上的窗户依旧没有关好,冷风呼呼地灌入,席卷过整个女生宿舍,我颤抖着环臂,一步一步地走回寝室,在关上寝室门的刹那,我像是被人抽走了全部的气力,背贴着门缓缓滑下,瘫软在地,眼前立即浮现雨中的那令人颤栗的一幕,四肢僵硬。

躺在床上一会儿睡,那种忽冷忽热愈演愈烈,头痛欲裂,漫过呼吸和思维的记忆,朦朦胧胧地浮现在眼前身边,缓缓包裹的空气,滞涩在肺部,不可逃避的强大气压四面八方地挤压着,水从耳朵嘴巴还有鼻腔里涌进来,浮浮沉沉里徒劳而呆滞的挣扎,离岸边越来越远。

隐隐约约又仿佛回到儿时,和阿宝去溪渠玩水,我们牵着手走在窄小石板铺成的山涧小路上,两侧是高不可及的参天大树,林荫里我们越过开得绚烂的油菜花田,黄色粉蝶盘旋在油菜花蕊上,漫山遍野黄橙橙的油菜花几乎要融为一体,衬着远处碧绿的梯田。

青山凌峰白色细流婉转迂回从峰顶滑下,溪水清澈而透明,我们站在溪渠的浅水处抓着小鱼虾,光着脚丫淌着水,溪水里的鹅卵石经年冲刷湿滑温润,溪渠的岸堤潮湿的石缝里长满了青苔。

血色残阳染红了青山鬓边,余晖晕染开,溪渠下游的暗流愈发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颜色。

五点钟溪渠的黄昏,正是溪水暴涨的时刻。脚下渐而湍急的溪水带着哗哗的声音撞击着,我下意识地抬头看去,上流奔腾而下的激流像是飞奔的马匹冲来,阿宝尖叫着踩着石缝往上爬,我在底下用力将她推上,手刚抓到凸起的石块就立刻被一股无形之中的力量猛地扑开,还有些冰凉的溪水瞬间湮过我小小的身子,水那么轻而易举地包围了我,包裹着我快速往下流冲去。

我的意识逐渐开始模糊,只是觉得水呛进肺部的难受以及挣扎。阿宝似乎是吓坏了,沿着岸堤跟随着我跑……她的呼唤……追逐的身影……如同被人遏制住的呼吸……还有眼角分不清是水还泪的液体……

溪渠的下游尽头是一道水帘似的小瀑布,溪水奔流而下便立刻汇入贯穿小镇的河流,深不可测……

我放弃了挣扎,身体开始沉下,溪渠的下游底是锋利的碎石,有着尖利的棱角,那种肌肤的疼,像是一双枯瘦的手从溪渠里握住了我的脚踝,拖着往下拉……

冷汗涔涔浸湿衣服的寒意,像是在梦魇中醒不过来般恍惚,我从枕头下掏手机不由自主地拨出一组号码,在规律性重复的嘟声里,我似乎逐渐失去意识,迷迷糊糊而彻底地睡了过去。

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被褥中出了一身的汗,仔细一看,却不是自己寝室,有着药水气味的白色房间里,暖黄色的夕阳透窗而落,窗外枯黄的香樟叶在枝桠间簌簌而飞,枝桠横纵间隐约可见远处笼罩在霞光里的篮球场和教学楼。

我转过头,却看到自己的床边伏了一个人,听到窸窣声响便醒了过来,看到我极是高兴的,“未央你醒了。”他摸了摸我的额头测了测体温。

“七喜,你怎么在这,这里是哪里。”他握住我的手,“这里是校医务室,你发烧了你知道吗?你寝室里又只有你一个人,幸亏你在昏迷前给我打了电话,不然你真的危险了,差点烧过头变成肺炎了。”他有些责怪地看着我,目光里却更多是担忧和关心。

“我不是没事了么。”我扯着嘴角笑了笑。

穿着白色大褂的校医从门外进来,见我醒了过来,给我测了体温顺便又问了几个问题,给了些药,然后就让七喜送我回寝室。

路上七喜去了教学楼一会,回来的时候手里就多了一个保温瓶,我问他,他只是咬了咬嘴唇,“是阿姨做了鸡汤让阿宝带过来。”

“我妈知道我发烧了?”我问。

“嗯。”他回答,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咳了咳清了清嗓子。

到了宿舍楼下,“我陪你上去吧,等你吃完我顺便拿保温瓶回去。”

“对了,我钥匙你拿了没。”我突然想起来。

“不是有苏云别吗?”他说,看样子是没有拿了。

“她这几天不在寝室。”

“那我等下帮你去管理员那里拿备用钥匙。”他安慰着我,又是笑起来,洁白的牙齿那么地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