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的时光浸染着书卷的油墨香,在一行行黑色铅字上涣散而出,像是潮湿空气里的藤蔓缠绕,从窗口投入暖色的曼妙春光,如洋甘菊花茶淡然祥和的味道,让人忍不住浅酌。
坐在我旁边的阿宝翻看着一本讲述着女同志爱情的言情小说,一会是笑一会儿是哭,还不忘来骚扰我一下,每当被我推开,随即又黏糊糊地贴上来,我终于忍无可忍了,“年家宝,难道你是百合么。”
“恭喜回答正确,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实验实验。”她笑眯眯地说,语出惊人。
“那你找别人实验去,我很正常。”我觉得好笑,只能坐得离这个活宝远一些。
“未央。”她撒着娇拖着尾音,继续像只猫儿似的蹭着我,“让我试试看嘛,我如此纯洁的爱恋,奉献给了你,你也不亏呀。”
“亲爱的……”她几乎把每种肉麻的称呼都试了一遍,我忍住鸡皮疙瘩掉满地的冲动试图拉开她,她却是抱着不愿再撒手,细腻温存。
揽着我的手如此坚定而温暖,近的可以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沐浴乳的味道,似乎阿宝从小到大总是很喜欢抱着我,以前她总是会亲昵地揽着我的腰,贴着我的脸颊,像是抱着布娃娃一样孩子气。
她会蒙住了我的眼睛,在一团柔软的黑暗里一丝淡淡的花香扑鼻而来,我伸手捉住阿宝蒙在我眼上的手,忽然笑了出来,“阿宝,你是不是偷偷又摘了隔壁的年老伯家的枇杷树。”
“咦,你怎么知道。”阿宝惊喜出声。
我了然地笑了笑,拉下阿宝的手,歪着脑袋看过去,“你说呢。”我执起她的手,细嫩的手腕上小朵小朵的枇杷花缠枝在绿藤上绕成圈,暖色的细绒毛拂在肌肤有种异样的温暖。
“未央。”阿宝半眯着眼笑了起来,撒娇似的扑过来。
……
我们大致挑了几本书,拿着借书证去管理员处登记。
周围是静悄悄的,管理员坐在电脑前开始翻看着书籍的标签开始记录,阿宝忽然想起还需要一本书,于是后退到排排的书架里去找。
我回头看她,在层层排列整齐的书籍在书架上拉开的距离,隐约透出阿宝年轻可爱的脸,眼神流连在书本上,我忽然笑了,心忽然有些柔软起来,我收回视线,却看到临窗的几排位置上有人正打量着我,正好撞上了我的收回的目光。
女生毫不在意地目光在我身上上下流连许久才收回,她坐在她身边的女生压低了声音絮絮叨叨了很久,我听不清她讲些什么,她们会突然抬头瞟我几眼,然后继续说笑,讲得有声有色,内容似乎有些八卦。
阿宝找到了书,登记了下,然后我们拿着书离开了图书馆,方才那些人的举止和目光忽然像根刺耿怀于心,我却不想说什么。
上午的课我有些恍惚,下课后伸手去探抽屉里,摸到了一瓶牛奶,心念一动,我转头看苏云别。
她坐在位置上和江彦聊着天,聊得似乎很开心,当江彦在逼问着什么的时候,苏云别就微红了脸颊转身,若有若无的眼神在我身上一扫而过。
江彦不放过她,继续刚才的话题纠缠着她,周围的同学也嬉闹着加入,正在埋头假寐的我忽然听到江彦她们的笑声,听到她们说,“云别的男朋友就是上次来接她的男生,真的是好帅。”同学们哄笑着说,“你喜欢帅哥也去追呀,把他变成你的裙下之臣。”江彦一把揽着苏云别,“可是我从来不穿裙子呀,牛仔裤行不?”顿时笑声一片。
“学校报到那天你们都没来么。”讽刺声音从角落里飘出来,大家凑了过去,“你们来迟了,所以没有看到好戏。”笑声层叠,轻声私语,“我跟你们说……”
“未央,我们吃饭吧。”阿宝从她的位置上跑过来拉着我朝教室外面走。
“你去占位子,我去打菜。”我点了点头,就去食堂中找了个座位坐下等着。
正好是在用餐的高峰期,几乎食堂里的座位都已经满人了,还有许多刚进餐厅的人找着空位,每当走到这张有着四个空位的餐桌却也不坐,只是轻轻地瞥了一眼就略过。
阿宝一个人拿了两个人的饭菜,小心翼翼地避开人群,她递过筷子给我,然后就开始大快朵颐起来,我拿着筷子却不吃,“阿宝。”
“嗯。”她含糊地应道,满嘴饭菜。
“她们在说我什么。”我对视着她,目光如炬。
“说什么。”她好像是呛到了噎着了,猛地咳嗽起来,“说什么……能说什么……没什么……”
我伸手拍了拍她震颤起伏的背,“我想要知道,你告诉我。”
“真的没什么。”她断断续续地说,目光闪烁。
邻座嗤笑忽然地飘进耳朵,邻座的女生光明正大地指着我的脊梁指指点点,评头论尾,“就是这个女的,看见了没。”
“看起来长得还不错。”
“听说她还是苏云别的朋友”
“交友不慎,可真是倒霉。”
“可不是么,横刀夺爱,抢自己好朋友的男友,好不要脸!”
“这叫什么,这叫明骚易躲,暗贱难防!”
女生尖锐的哄笑伴着那些难听刻薄的话,慢慢地在学校食堂的每个扩散蔓延起来,像是一场洪荒飙风扫过,一片狼藉荡漾,在耳膜上席卷而来。
“未央。”阿宝咽了咽口水,有些担心地着我。
“我们吃饭吧。”我拿起筷子,低头去吃饭,细细地咀嚼着冰凉的米粒,食之无味。
“我不饿了,别吃了吧,我们回教室。”她放下筷子,站起来伸手握住我的手。
“阿宝,你坐下。”我很平静,只是拿着筷子的手有些僵硬。
“还是走吧。”
“不,我们吃我们的,管别人做什么。”我的嘴唇在微微颤抖。
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地看了看我,才拿起筷子继续吃饭,时不时狠狠地瞪着那些四面八方瞟过来不明意味的眼神。
我是挺直脊梁一步一步地走出食堂的,那些目光像是针刺一样投射在脊背上,疼得每一根神经都在叫嚣,可是却又找不出伤口来。
“我们散会步吧,那么早去教室干吗。”阿宝的笑容有些讪讪。
“好。”声音忽然有些失去力气,飘飘然的苍白。
她牵着我的手,步履踽踽地走在操场的跑道上,散步走了几圈,我忽然停笑脚步,阿宝回头看我,我问,“阿宝,你说我是坏女人么。”
她摇头,只是摇头,牵着我的手握得紧紧,“你不是,你永远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