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宁沉沉的走着,没有交流,两个人之间也再没有沟通。
他丹田之处的黑石依旧指引着他向前走去,他已经翻过了一座山,穿过了一条溪水和一片小林。
洛宁把秦薄衣放在了一棵树旁边,努力的给她调整了一个他自认为感觉挺舒服的姿势。
他不是不想走了,而是真的走不动了。
洛宁很饿,然后他觉得秦薄衣也应该很饿。
于是他从自己后背的背囊摸索了很久,最后终于是摸出了两张已经干瘪的大饼。
洛宁无奈骂着,“当初走的时候说了不要装这些东西,偏偏要装,现在虽然碍事,但好歹还有些作用。”
秦薄衣知道他是在说洛雾雾。
然后洛宁撕下来了一块大饼,塞进了嘴里,饼里面已经没有任何水分,少年极为努力的咀嚼着,然后狠狠的咽了下去。
洛宁把另一半递给了秦薄衣。
“还算好吃,就是有些干了。”
秦薄衣一愣,接过了这张硬的像纸张一般的大饼。
她低着头不说话,迟疑了一下,然后把那张饼送入了自己的口中。
她努力的嚼了几下,然后发现这张饼果然没有看上去的那样难吃,虽然也不好吃,但是却别有一番风味。
秦薄衣看着洛宁的侧脸问道,“这是你做的?”
洛宁淡淡的点了点头,“之前在剑渊的时候,除了会做西红柿炒鸡蛋,剩下的便就是做饼了。”
秦薄衣思索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突然有些不悦的说道,“我没吃过你做的西红柿炒鸡蛋。”
洛宁皱着眉头,心说这是什么话,世界上没吃过我做的西红柿炒鸡蛋的人多了去了。
秦薄衣的脸上有些红晕,她看着洛宁认真的说道。
“可是她吃过。”
洛宁一愣,明白了这个她所指的是洛雾雾。
洛宁伸出了手,极为习惯的揉了揉秦薄衣头上的短发。
“她是我妹妹。”
秦薄衣一怔,然后眼神便像是秋天的露水那般透明明亮。
“可是终究不是亲的。”
洛宁有些头大,他面对顾长生和叶青的时候可以有很多说辞,但是面对此时的秦薄衣,他竟然似乎没有一点的办法。
他只能安慰说道,“可是这样的饼,只有你吃过。”
说完这句话,秦薄衣的脸色好像开心了些,然后十分欢喜的看着手中的饼,就像是阳鼎天第一次把秋水剑送给她的时候。
秦薄衣说道,“我以前认为只有修行才是世界上最开心的事情,可是认识你之后,我发现还有很多事情。”
洛宁一愣,没想到秦薄衣会这么说,他不解问道,“比如呢?”
秦薄衣像是在回忆着什么东西。
“我知道了脸上擦上脂粉的女孩竟然可以这么漂亮。”
“我知道了如果穿上好看的衣服竟然也可以那么漂亮。”
秦薄衣看着洛宁的眼睛神色凝重的说道,“我还知道了原来漂亮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洛宁有些不悦,“很多漂亮的人只能当成花瓶。”
他说这话的时候,不知怎地就想起了诗诗姑娘,想起了那日在皇宫之上喝的那一碗酒。
洛宁看着秦薄衣极为认真的说道,“我倒是希望你一辈子都不会接触到人心的险恶。”
秦薄衣不知道有没有听见他这句话,脸色有些变化,她轻声说道,“可是漂亮会让很多人喜欢。”
洛宁沉默了片刻,看着远处的一株小树静静说道,“可是,仅仅是有漂亮是没用的,仅仅是有喜欢也是没用的。”
然后他站起了身子,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然后蹲下来示意秦薄衣趴上来。
“走罢,我们还有好久的路要赶。”
秦薄衣看着他的后背,犹豫了一下,然后伸出手爬了上去。
洛宁背人的姿势让她很舒服,因为在这五年的时间之中他总是背着洛雾雾,但是当一件事情做的太多了的时候,自然便是会变成习惯。
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渐渐的变得黯淡了下来,但是洛宁丹田处的那颗黑石似乎还在感受着远方第十三重山门传来的淡淡微弱的气息。
秦薄衣的状态其实很差。
她的秋水剑被夜魔从天上摘了下来,剑胎受到了极大的创伤,但是她怕洛宁担心,所以一直是没有说出自己体内的伤势。
如果她在自己的剑胎没有恢复之前再动用一次灵力,恐怕自己的性命便是会受到危险,
好消息是,秦薄衣身上的大部分伤口都是已经没有在流血了。
坏消息是,她的血已经要流干了。
她硬生生的在重伤状态下使用出了完整的秋水意,她的身体已经彻彻底底到了极限。
到了晚间,她的话变得很少。
但是洛宁害怕她就此睡去,所以一路之上不停地在跟她说着话。
少年给她讲到了自己当年还是少爷的时候有个算命先生告诉自己的父母让自己去学剑。
讲到了自己不顾母亲姐姐反对硬是要带着洛雾雾来看病。
最后讲到了那块黑石。
这是洛宁除了洛雾雾之外把这个秘密告诉的第二个人。
自己之所以能辟丹,所有的一切便都是因为这块黑石。
秦薄衣在他的后背趴着,气息若有若无,不知道是否听清楚了。
然后洛宁就给秦薄衣说道了自己的母亲。
秦薄衣在玄武城之中见过洛宁的母亲,那时的洛宁因为怕暴露行踪最后选择了离开。
只是没想到,这一眼竟然成了最后一眼。
他们现在所有的希望便是都只能放在剑渊的人能赶在夜魔之前找到他们,因为只有那样,他们还有着一线极为渺茫的生机。
可是没有人说,这两人也是无比清楚。
观庭境以下的剑渊弟子,即使来了再多,也不可能是夜魔的对手。
秦薄衣趴在他的后背说道,“我真是觉得你运气很好,但是有的时候好运是和努力分不开的,你努力了五年的时间,自然便会有好运找上你。”
洛宁苦笑着说道,“我的本心只想能治好她的病。”
秦薄衣的语气有些哀伤,“可是你可能永远没机会了。”。
然后她突然极为认真的问道,“洛雾雾会怕死吗?”
洛宁望着天上没有一颗星星的夜空,甚至就连月亮都是看不见了,他平静的说道,“如果她知道我死了,她是绝对不会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