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静静悄悄。
玄武城之中都是静静悄悄的。
所有人都有认为这是一场来之不易的战斗,所以他们也自然明白胜利的喜悦究竟是怎样的。
但是为何他们此时还不准备庆功?
没有人知道原因。
……
原来在等土城之围解开之前,李凤凉都不会认为这是胜利。
应檀溪坐在餐桌前,坐姿美丽,端庄优雅。
她的脸上不见任何表情,但是却仿佛已经融入了这个家。
只有她时不时的跟洛老夫人说上一句话,才能惹得洛老夫人的脸上露出笑意。
她本来就是极为擅长言辞的。
可是渐渐的说着,她的思绪却直接飘远了。
桌子上的烧鸡真的很香。
外面的天空之中有着一股浓厚的血腥味,然后在这血腥味之中透着雪的清凉。,
……
……
……
……
雪是清凉的。
当然也可能是沉重的。
秦薄衣的脚踏在薄雪之上,浑身鲜血。
秦儒是她自然打不过的。
但是她也不打算放弃。
在她的身后,那些如同黄蜂一般的魔宗大军正在准备攻城。
事实上他们已经在攻城。
那城中只有几百个守军,他们如何能守得住这魔宗和周人的大军?
马一将军的脸上有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
这也许是他们这次战斗以来的第一次胜利?
但是为何他的心中始终都是空落落的?
他沉思了一下,然后明白,原来还是自己的心是不够狠的。
——
张如昨已经死了。
新来的这个人能带着自己走向胜利。
他必须要让这些在土城之中顽抗了几个月的残兵们明白对抗朝廷的下场。
他吩咐下面的军士说道,“等到城破之时,那便是一个不留。”
他的眼神就在某一瞬间寒冷了起来。
因为他似乎已经忘了自己也也是一个普通人。
而不是魔宗。
……
……
秦儒优雅的往前走着。
然后天空之中那道在别人看来的可能无坚不摧的秋水剑意便是如同镜子一般的片片碎成了碎片。
那些剑意脱落,如同在天空之中落了一场枯黄的叶,也像是一朵开在天空之中的梅花然后经不住北风的吹袭落了满地。
这个画面是很美的。
但是凡人却看不到。
因为他们看不到剑意。
于是只能感觉到了空气之中某种东西在这一刻碎裂了。
他们能看见秦薄衣碎裂的剑。
他们也能看见秦儒向前的脚步。
远处的城楼之上喊杀声传入了秦薄衣的耳朵。
秦儒的脸上露出了一些惊喜的情绪。
“你如此年纪就已经到了半步生死,不怪那张如昨不是你的对手,就算是此时的我来,你竟然也还能在我的手中坚持这样长的时间?”
秦薄衣从地上又一次站了起来,然后更加紧的握紧了手中的那柄铁剑。
她无奈说道,“身负使命,不敢怠慢。”
秦儒平静道,“你这是愚忠。”
秦薄衣道,“这就是大义。”
秦儒认真的看着她说道,“天下三大宗本来都是无人出手,但是你们剑渊却喜欢多管闲事,魔宗所到之处无人能挡,你这便是逆天行事。”
秦薄衣笑着说道,“别说的像是我们剑渊来了很多人一样……”
她望着苍茫茫的白雪叹气说道,“若是真的是我剑渊齐出,何惧魔宗?”
秦儒喝道,“那是因为那些老不死的远远比你懂事!”
秦薄衣迟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道,“只是这天下,最后不还是要属于年轻人的?”
她的脸上的表情更坚定,眼中又一次燃起了火焰。
秦儒道,“你还要打?”
秦薄衣平静说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你这辈子就都进不了土城。”
秦儒缓缓的低了低头,然后他就这样淡淡的说了一句,“好。”
他伸出手来,然后猛然握紧。
天空之中无数的灵力似乎都在这一刻随着他的动作跳动起来。
雪原之上猛然涌起了一道来自雪底的力量。
无数的雪花翻飞然后飞上了天空。
他认真的看着秦薄衣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便让你看看生死境和半步生死的区别。”
大地之上无数的雪花在和他的灵力接触的瞬间变成了黑色。
那片黑色所到之处,然后便是只剩下了黑暗。
秦薄衣看着那道力量,然后终于轻声说道,“这只是死,但是却没有生。”
方落认真看着她道,“自然是有生。”
他沉默了一下,然后双手猛然在胸前合拢,他平静说道:
“这里的生死,那便是我生,你死……”
……
……
土城之上战事正紧张。
顾长生坐在轮椅上,然后那柄已经磨好的刀就放在膝盖之间。
无数的魔宗和周人的大军在攻城,但是却被那顽抗的几百死士打退。
那些人的此时已经分辨不清楚什么是生。
什么是死。
他们的血液之中流淌的已经不再是血液。
而是那吃下去的马肉。
是那同伴没有流干净的鲜血。
那个身上已经带了几十份遗书的军士还在浴血搏杀,他的刀已经砍得卷了刃,他的脸上已经全是伤痕。
他能在当年的马嵬关之战之中活下来,此时自然也应该在这里活下来。
可是他的手却实在是挥不动刀了。
但是他却依旧还要继续挥动下去。
因为他知道只要动了就有希望。
……
可是希望最终却没有能落在他的身上。
一道冰冷的剑光掠过,然后便是带着了他的生命。
他在临死之前还在挣扎,他的手不是伸向的敌人,而是伸向的自己的怀中。
在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东西比命更重要呢?
他的手落在了那些遗书之上,然后缓缓的掏出。
可惜没有人能给他这个机会。
他的手还在努力,但是生命却就已经不允许。
他睁着眼,然后就这样死去。
只是为何?
在他临死前的眼中竟然还有光芒?
这是怎样的光?
或许只有他自己才能知道。
……
……
又一个军士。
他今年才不过十几岁。
他的人生之中还有太多东西没有经历过。
可是他的怀中此时却有着十几封遗书。
——
但是却唯独没有他自己的。
当初写遗书的时候他便是不写,因为他认为遗书是一个极为不吉利的东西。
可是现在他却不得不写。
因为在他的脖子上有着一道足以致命的伤口。
鲜血潺潺流出。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痛苦的情绪。
他的手蘸着不知道是谁的鲜血缓缓的在那已经被血染透的砖上轻轻写了一个“我”
可是他还没有能写完后面的话。
然后他就就此死去。
……
这样死去的人实在是太多。
可是人们却依旧没有退后。
他们仿佛是打不死的小强,仿佛是不怕死的鬼魂。
无数痛苦的嘶嚎,无数鲜血喷涌。
他们在这天地间浴血,然后真的就如同来自地底的鬼魂。
……
……
秦薄衣平静说道,“你看,像我这样的人不止一个。”
秦儒微笑道,“所以他们都要死。”
……
……
顾长生未曾动。
仿佛那鲜血无法动摇他的内心。
但是只有极为熟悉他的人才知道他是在等待。
可是他还能在等待什么?
他重伤在身,此时行动不便,还能如何?
他轻轻的听着远处的声音,这次他的脸色变得有些慎重。
因为他已经知道这攻城之人之中来了修行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