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救吗?”
“我不确定!”
“能救回来吗?”
“我不敢保证!”
“你以前学过医?”
“没学过。”
“那你怎么懂得这些?”
“天生就会。”
李彻抬头瞪了熊妹子一眼,熊妹子瞧见李彻通红的眼睛,乖乖地闭上了嘴。
此刻李彻身上的白褂染满鲜血,诸鹿山等人赶紧将盛着沸水的脸盆和干净的白布递给他。李彻拿着白布擦拭手上的血迹,脱下身上的白褂子,神色疲倦。
屋子里的人,默默不语,在他们身后,用白帘褂子隔开小屋里,传出惨绝人寰的哭喊声。
李彻稍微收拾了下自己后,问道:“我要的东西什么时候到啊?”
诸鹿山小声应道:“陛下,马上就到了!”
话刚说完,范老头从外面进来,身后跟着几个穿着白大褂的老妈子,手中各自拿着奇形怪状的东西。
这些东西全都用酒精浸泡过,整个屋子瞬间弥漫着酒精的味道,浓厚刺鼻。
“陛下,您要的东西老臣已经命人准备好了!”
范老头瞧着满脸疲倦坐在那的李彻,神情有些奇怪。
李彻犹豫了一会儿,缓缓说道:“开始吧!”
说完转身打开里屋的门,熊妹子想进去,李彻拦下她,除了几个送器具的老妈子,李彻坚决不让其他人进来。
里屋中间摆着三张木床,上面躺着三个人,底下垫着干净的白色纱布,不过此刻已经染红。
周不疑和自己的徒儿正在谨慎地查看三人伤口,瞧见惨不忍睹的伤情,绝望地叹了一口气。
他是穷风寨的账房先生,也是穷风寨仅有的大夫,要是勉强的一些小伤小口风寒中暑他还有能力救治,但眼前这三人,伤情实在太严重了。
这时李彻已经进来了,周不疑抬头看见自己陛下,神色有些复杂。
他从来不知道,自家陛下懂得歧黄之术,而且还是这种大伤口的医治。
当李彻说周不疑不懂就知道瞎抹金疮药的时候,周不疑心底其实是不相信的,甚至还有点不满。
当李彻说要给这三人处理伤口时,周不疑觉得这个小皇帝简直是在胡闹。
当李彻熟练地扯开三人伤口的衣服,给他们上药时,周不疑怀疑自己是不是该去洗洗眼睛。
……
“先用酒精洗一下手,注意卫生!保持干净,对,不只是这两个家伙伤口,还有你们自己的。”
“用酒精,没错!别问我为什么,听我的就行。”
“你用这玩意试下能不能切开他的肚皮?”
“好,切开了注意止血,把烂掉的肉割掉!用针线缝起来,嗯,没错就是这样。”
李彻小心地避免鲜血溅到自己身上,然而还没处理完一半,他刚换的白大褂再次染红。
躺在木床上的是赵普胜、朱小二和阮伍,这三人在喝下镇沸汤剂之后,就昏死过去。
大半个时辰前,熊老二带着这三人回到穷风寨,去时二十七人,回来二十人,其中三人半死不活,只剩一口气,这场夜袭反击以彻底失败而告终。
熊老二下了死命令要救这三人,可周不疑哪有这样的本事,看到赵普胜受伤,他自己都慌了神,若不是李彻帮忙,他甚至连金疮药都涂抹不好。
熊老二已经像疯了一般带着人跑去安宁寨请大夫了,安宁寨是由十来个小寨子建成的,几乎可以说是黑风岭人最多的地方,那里有黑风岭最有名的疡医。
但李彻知道,如果不及时处理着三人伤口,除了赵普胜或许能捡回一命,另外两人铁定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没命。
于是,李彻就这样,一边指挥着周不疑处理他们的伤口,一边谨慎地观察这三人的神色。
自己不是医学方面的专业人才,对于这种大伤口的处理没有任何经验。现在能做的,只是凭借着前世住院那阵子知道的常识,让周不疑替自己动手,救这三个不知死活的家伙。
赵普胜的左手胳膊被人用匕首划了一道大伤口,白骨毕见,鲜血直流。以周不疑的看法,只有砍掉他的胳膊,用烧红的铁钳烫烙伤口,这样才能保住他的性命。
但此刻,他按照李彻的吩咐,正小心地用针线,一点点缝合那道大伤口。
朱小二的胸前已经一片狼藉,如果有人看到他之前的模样,一定会下晕过去,他被人背回来的时候,几段肠子裸露在外面……
阮伍的两个脚掌没了,只剩下一口气……
对于三人的伤情,李彻没有多大把握,这三人身上的小伤口不下十来处,要是能捡回一条命,就是上天恩赐了。
李彻忙活了一夜,天亮时才出来,神情有些恍惚,眼中布满血丝。
小屋外,寂静无声,范老头诸鹿山等人看着李彻一步步走出来。
“结束了!好好照顾,剩下的能不能活下来,就靠他们自己了。”
李彻说完这话,刚想走出大门,就被闻声而来的李太后堵在门口。看着自家大儿疲倦的模样,李大娘心中情绪复杂,不知为何,一股怒火从心中烧起,三步并作两步,直接走到李彻跟前,一巴掌掴在李彻脸上。
“阿娘……”
李彻茫然的双眼看着自家老娘,脸上满是疑惑。
“彻儿,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胡闹!”
李大娘神情愤怒,两眼瞪得极大。
“孩儿,不知。”
李彻懵逼了,啥?
他感觉自己脑袋里一团浆糊,满是红的鲜血绿的肠子。
瞧见这一幕的范老头诸鹿山等人,不敢出声,装作没看见。一方面是因为人家老娘教训儿子,天经地义;另一方面也不认同李彻这个大乾皇帝竟然当大夫救人?
这对他们来讲,有些荒谬。
趴在桌上睡着的熊妹子被吵醒了,看见李彻背影,刚想叫住他,却瞧见李彻被打的这一幕。
“你怎么能打他?”
迷迷糊糊的熊妹子脱口而出的话马上吸引了所有目光,熊妹子站起来准备发怒时,看见是自家婆婆,马上变脸色。
“没事,我出去走走,你们守了一夜也累了,快去休息!”
李彻没有问自家老娘自己错在哪里,他已经知道答案了,自家老娘担心自己没什么不对的。
他喜欢这种关心。
“阿娘,孩儿没事,孩儿有些累了,先去休息。老范还有老诸,你俩留下,有什么事再去找我,朕先去休息啦!”
李彻挥了挥手,让樊老九跟着自己回住的地方。
李大娘叹气地摇摇头,只觉得这大儿越来越像自己那个死去的丈夫啦!
她目光落在熊妹子身上,突然一亮。
……
李彻觉得自己肚子里的胃酸开始翻江倒海了,走过山拐角,他伸手扶着山路的岩石,开始痛苦地干呕起来。
身后的樊老九赶紧扶着他,问道:“陛下,您没事吧?”
李彻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干呕之后,李彻整个人的脸色更显苍白。
一夜三人的医治,确实太耗费体力了,李彻知道,自己是可以选择不救人的,他本没有把握,也没这方面的经验,但他还是选择死马当活马医。
不救,就真的死了。
但他知道这些家伙为什么会受伤后,就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要试一下。
至于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他们自己了。
“走吧,莫让我娘看见,让她担心!”
李彻和樊老九继续往前走,他们不知道熊妹子就跟在后面,看着李彻消失在山角转弯处背影,熊妹子欲言又止,原本洒脱的神情,有些莫名地收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