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你不是说过要唱山歌给我听吗?”
得意的熊妹子眨巴着大眼睛盯着李彻,像是索要报酬的小孩子。
李彻给不了糖果,至于唱歌这种事他有说过吗?
没办法,他只能尬笑道:“唱山歌?我不会。”
熊妹子傻眼了,原本雀跃的神情变得气呼呼,生气地说道:“你这个骗子!太无耻了,明明说过!”
见熊妹子这模样,李彻拼命地回想,似乎貌似好像他真的说过。
不过并不是唱歌,而是说要弹首曲子给她。
李彻朝熊妹子交代道:“你等我一下!”
说完,转身出去找东西。
熊妹子气呼呼地望着李彻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念叨到:“果真忘了答应我的事!”
不过抱怨归抱怨,熊妹子转身看着大棚里的蔬菜和瓜果,心情又变得愉悦起来。
大约过了半柱香时间,正在照料瓜果的熊妹子隐约听见棚子外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琴声。
她面露惊奇,赶紧掀开大棚布帘,远远地瞧见李彻坐在温泉边,背对着她,而声音正是从他那传过来的。
刚刚李彻才想起自己在折腾这些温室蔬菜时,趁着空隙时间做了把吉他。
准确来讲,现在他手上的东西并不是吉他,更像是北方游牧民族的马头琴。或许也不像,总之就连李彻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手上这玩意是个什么东西。
不过,手中的四不像确确实实能弹出声音,这对李彻来讲就够了。
他现在正调着音,好等下给熊妹子一个惊喜。
熊妹子走到李彻背后,见他眉头紧锁,一丝不苟地折腾手中的乐器,心中一乐。
“哈!”
李彻被熊妹子突然的招呼声吓了一跳,朝熊妹子说道:“来得正好!我给你弹首曲子,让你知道知道,你丈夫我不仅文武双全,还懂得琴棋书画!”
说完,扶着手中的乐器,开始了他幼稚的显摆秀。
熊妹子坐在李彻旁边的岩石上,两脚绞着,悬空摆动。泉水咚咚,氤氲着热气回旋缭绕,她静静地看着李彻聚精会神的模样,眼中满是星星。
李彻一边看着她,一边拨动手中琴弦。他弹奏了一曲无名的小曲,节奏音调完全走偏,但两人都不懂其中乐理,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欢乐中。
“妹子,这寨子已经不是我说了算,也不是你阿爹说了算,造反的事更不是我们说了算!你明白吗?”
许久之后,李彻放下手中乐器,盯着身边熊妹子,神情肃穆。
不知是因为热气熏蒸还是其它原因,熊妹子双颊泛红,有点不敢直视李彻。听到李彻的话,熊妹子蹙着眉尖,点点头应道:“我知道,但你不是皇帝吗?村民们都尊重你,我知道你一定可以阻止他们。”
李彻苦笑摇头,沉默了片刻,说道:“我没有本事和彭莹玉争夺这寨里的统治权,一点,哪怕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他随时可以杀了我,现在还留我一命只是因为他自认为能控制住我……”
见熊妹子一脸迷茫,李彻知道自己所说的一切她根本无法理解。于是话锋一转,直截了当地说道:“我和阿娘打算离开这里,你愿意和我们一起走吗?”
“什么?”
熊妹子睁大眼睛,一脸疑惑。
“我们一起离开这里!”李彻盯着她的眼睛,认真得说道。
熊妹子面色惊恐,喊道:“不,不可能!你怎么想离开这?”
“我不离开我们就得死!死无葬身之地!”
李彻突然站起身来,歇斯底里地咆哮道。没人知道被关在屋子里的半个月,他天天服用往生丹,徘徊在真实与虚幻之间的恐惧,他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彻底痴迷上往生丹的滋味,沦落为彭莹玉的傀儡。
也没人能理解他面对彭莹玉时的无力,那是真正的智者,自己那点小聪明在他手下走不了几个回合。
这才是李彻决定和自家老娘一同逃离穷风寨的根源所在,当然,之前道衍和尚那番诛心的话也起了若有若无的暗示作用。
“不会的,有我阿爹在,谁敢动你们?”
熊妹子不相信。
李彻原本压抑的情绪突然爆发了,说道:“你阿爹?要不是他投靠彭莹玉我至于现在如此狼狈吗?哪怕是赵普胜跟了他师傅,只要你阿爹还站在我这边,穷风寨里的村民就在我这边,我就还有希望!但他呢?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他是我丈人啊!为什么帮着外人?”
“……”
熊妹子张口无言。
泉水叮咚,热气氤氲,狂躁的李彻喘着气,好久才平静下来。
“对不起!我……前几日和元军厮杀,乱了我的心智,我这里出现问题了!”
李彻指着自己的胸膛,低声解释道。
熊妹子脸色怜惜,将垂头丧气的李彻揽入怀中,轻拍着他的后背,最终喃喃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
泉水叮咚,热水氤氲,琴弦崩断。
……
第三天深夜,后山某处隐蔽的山壁前,人影耸动。
“七娘没同意?”李太后见李彻只带着诸鹿山前来,有些意外地问道。
李彻苦笑,点头没解释。
今夜的后山非常寂静,周围没有什么火光,但圆月当头,夜空中没有一片云层,淡淡的夜色让李彻看清自家老娘带来的人。
除了说过的周不疑吴九指师徒三人等,还有和李家有点亲戚关系的李老九以及他带的几个皇家护卫。
张小狼也跟着过来了,按照李太后的解释,张小狼的父亲阵亡,这孩子在这寨里没什么好留恋的,愿意跟着他们一起走。
山壁的藤蔓交错,二三十人借着月光摸到山洞口,被老妈子背着的李素娘李锦娘一时间竟不敢进去,叫嚷着要回去,被李太后一巴掌扇下去,这才哭哭啼啼地停止说话。
李彻一家子被簇拥在中间,诸鹿山谨慎地跟在他们旁边,张小狼殿后,其他人在前面开路。
洞中漆黑一片,静默无声,仿佛从来没人来过。然而李彻摸着石壁,却有种不好的预感。